,又是气愤又是兴奋。她气愤的是沈府有这么多腌臜事,她竟然后知后觉,她高兴的是她终于知道了,现在知道也不晚。把这些事告诉沈氏家族的族长和族老们,也够沈老太太喝一壶了。
皇子外孙要来了,沈老太太就觉得高人一等了,连堂嫂都不放在眼里了。郑氏咽不下这口气,不管这些丫头婆子说的话有几成可信,她都认为是真的。
“你们几个懒抽筋的小蹄子,花不浇、地不扫,都跑到这来说闲话。老太太今天正高兴呢,你们偏添堵,都欠打了?银花姐姐往这边来了,让她看到了,不撕你们的嘴才怪,还不快走。”一个大丫头跑过来,站到长廊上叉着腰骂小丫头。
几个小丫头赶紧告了罪,拉上哭泣的丫头扭头就跑,一会儿就看不到人影了。那大丫头又高声骂散了粗使婆子,连跟着郑氏主仆的两婆子也悄无声息地走了。
刘嬷嬷低声说:“老太太,银花是吉祥堂的丫头,肯定是来接你的。”
“接我?我们到二门都快半个时辰了吧?她们这时候来接我?哼!”郑氏站起来,如脚下生风一般原路返回,“回家去,这不是我们呆的地方。”
郑氏主仆回到二门,看到银花正跟几个婆子媳妇坐在二门一侧的亭子里晒太阳呢。银花迎上来施礼,被郑氏主仆甩了脸子,她要解释,又被郑氏几句酸话堵回去了。银花脸色讪讪,见郑氏主仆要回去,她也没阻拦,就回了吉祥堂。见到沈老太太,她会把自己择得一清二楚,错处当然都是郑氏主仆的了。
……
“青柚,戏都演完了,你快别哭了,你又不是青叶,哪有那么冤?”
“鹂语姐姐,不是我想哭,初霜给的手帕沾了多少辣子油呀?我的眼哪!”
“哈哈哈哈,你真是傻了,快别擦了,越擦眼泪越多。”
初霜追上来,四下看了看,说:“你们绕一圈分头回去,别引人怀疑了。”
鹂语青柚等几个丫头冲初霜点了点头,分别从几个不同的方向离开,然后再绕回怡然居。初霜仔细看了看周围,没发现异常情况,才到竹溪苑去找沈荣华。
沈恺被沈慷叫走了,沈荣华闲来无事,就在竹溪苑外面的小花园里散步,观竹咏诗,甚是惬意。看到初霜快步走来并冲她点了点头,她就知道事情办妥了。
经历前生今世,沈荣华了解沈老太太,皇子外孙要来了,沈老太太压不住得意,不给郑氏甩脸子才怪。郑氏也是骄傲的人,总想以堂嫂和族长夫人的身份辖管沈老太太,肯定不吃沈老太太这一套,还要反将一军。所以,她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沈老太太上了“眼药”,给郑氏看不见、摸不着,却非常贵重的厚礼。
沈老太太支持万姨娘扶正,沈荣华说过不同意,就要跟沈老太太对着干。她一个人的力量无法阻止沈老太太,就要多发展有用有力的同盟军。郑氏得到了那么多隐秘的消息,不让沈老太太吃不了兜着走,就不是这位族长夫人的性格了。
天已过午,沈荣华主仆才回到怡然居,用午膳,睡午觉,一切按部就班。直到天黑,吉祥堂、荷香苑,连沈恺也没传来什么消息,偌大的沈府到处都安安静静。她也乐得悠闲,看着丫头们做女红,听她们说闲话,她吃吃喝喝都不误。
悠闲的日子过了三天,沈荣华刚觉得有点无聊,事就来了。
这一天刚用过早饭,沈恺就带着绿茵和绿萝提着一个大包袱来了怡然居。沈荣华听说沈恺登门,有点意外,赶紧带着丫头婆子迎出去,跟沈恺亲热寒暄。
“今天有没有去给老太太请安?”
“回父亲,去了,这几天我每天都是卯时正刻赶到吉祥堂。”沈荣华挽住沈恺的胳膊,很委屈地说:“但我每次都被挡到垂花门外,说是老太太下的令。”
沈恺轻叹一声,说:“老太太不让你进去,你也不能有怨言,还要天天去请安,这是你的孝心。时间长了,老太太肯定会原谅你,让你进门的。”
沈荣华暗暗冷哼,沈恺总用孝心约束她,她又没做错什么事,何必需要老太婆原谅?要不是想从山茶和山竹嘴里探听到消息,能跟漂亮的鸟儿玩一会儿,她才不会去请安呢?她每次去都有收获才乐此不疲,就权当是听沈恺的话了。
“女儿知道,父亲放心。”沈荣华前面引路,把沈恺带进了花厅。
看到怡然居的房子装饰粗糙,摆设简单,沈恺皱了皱眉,觉得沈荣华受了委屈,忙让江嬷嬷带人去他的私库里取几样精致的摆件送给沈荣华。沈恺的私库东西不多,但他收藏的都是好东西,沈荣华赶紧道谢,又求沈恺送她一幅画。
“这个给你,前几天就拿到,事太多就忘记给你了。”沈恺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说:“看看还差谁的,回头我再去给你要,这事不能糊涂。”
沈荣华打开信封,看到是她的下人的卖身契,赶紧给沈恺恭敬行礼道谢。沈恺也知道奴才的身契至关重要,不能含糊,看来他还不是很糊涂的人。
“父亲给我画一幅《七艳游春图》吧!听说那幅画上的美人神态各异,美不胜收。还要盖上那枚印章,到时候我也可以拿出去跟人显摆了。”沈荣华跟沈恺要画不为欣赏,更不想到处显摆,想打听到这些赝品的价位才是她的目的。沈惟能拿沈恺的画去赚钱,她现在也有些路子,又怎么能忽略这条广阔的财路呢?
“跟我要画做什么?自己画不就行了。”沈恺冲绿茵和绿萝抬了抬下巴。
绿茵绿萝会意,赶紧把包袱放到桌子上,打开让沈荣华看。包袱里有各种型号的上好的画笔、颜料、萱纸、笔筒、洗墨的紫砂壶等一切作画需要的物品。两丫头把各种工具分类,一样一样拿给沈荣华看,还不停讲解这些东西有多名贵。
“父亲这是……”
沈恺轻叹一声,说:“你祖父在世时,你不是读书就是临帖,琴棋书画也都学得不错。你祖父辞世后几个月,你伤心难受,想必这些也都荒废了。之前你让我教你作画,我认为没用,这几天又想了想,能把我那点东西教给你也不错。”
沈家在京城时,专门请夫子、聘西席教授子孙课业,不分嫡庶、无论男女,每个孩子满三岁后就开始启蒙。到了五岁,男孩和女孩要学的课程不同,就分开了。女孩除了继续读书临帖,还添了一些琴棋书画、针线女红的启蒙课程。
沈荣华七岁那年,沈阁老带二房、四房移居津州。这两房的男孩到了年龄就上了族学,家里只给女孩请了先生,但比起京城教的知道就少了很多。沈荣华好学,又有沈阁老指导,先生重视,除了针线女红,她的课业都不错。其他几位姑娘,包括留在京城的大房和三房的姑娘比起她就差了很多。
沈阁老辞世之后,沈家人要守孝,可男孩不能耽误学业,今年开年继续上族学。女孩的先生都辞退了,至今也没人提起让她们学些什么。其实这都是沈老太太的意思,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想把孙女都教养得象那么无才有德。
听说沈恺要教她画画,沈荣华很高兴、很感动,也不禁心酸。前世,沈荣华在沈阁老死后在庄子里呆了四年,学会了针线女红,但并没忘记琴棋书画。被送到三皇子府做艺妓,这些技艺成了她的立身之本,没让她沦落成空有美貌的玩物。
“多谢父亲。”沈荣华跪下给沈恺磕头,令沈恺和众下人都很惊讶,沈荣华站起来,笑了笑,说:“我刚才行礼不只是谢父亲,也是拜师礼。一日为师、终生为师,父亲受了我的拜师礼,以后必须全心全意教我,不能偷懒懈怠。”
沈恺拍了拍沈荣华的肩膀,嗔怪道:“你这丫头竟把我绕进去了,那我就答应你,作画的全部物品都准备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学都成。”
沈荣华撒娇一笑,说:“要说作画我也有几分功底,荒废的日子也不少,但比起父亲可就相差太远了。不如这样,父亲临摹一幅前朝名画,再指点我一些细节,就让我照着画。什么时候父亲觉得我画得不错了,就把你临摹的画当成奖励送给我。这样一来,我不但学了画,让父亲后继有人,还能帮父亲赚一笔银子。”
“你……小小年纪就想赚银子,这可不好,女孩家还是清贵为主。”沈恺只是教训沈荣华,并没有否认她的想法,他愣了一下,又挥退了众下人,对沈荣华偷笑说:“我以修竹老人之名作画只是玩玩而已,真没想到能赚来银子。”
“呵呵,大伯给了你多少银子?”
沈恺皱眉一愣,问:“这你都能猜得到?”
“这还用猜?我最最了解父亲了。”沈荣华弯嘴一笑,说:“父亲感慨自己的画能赚来银子,不就是说大伯给你银子了吗?父亲以清贵之士自我标榜,肯定不好意思跟大伯要,好在大伯良心发现了,父亲能拿到银子,最该奖励我才是。”
“谁说我不好意思要?清贵之人也要有银子傍身,要不何谈风雅?”沈恺得意一笑,又说:“其实我也没跟你大伯要,那天见了他,我没等他说话,就开门见山承认我是修竹老人,又问他和老四卖我临摹的画赚了多少银子。他只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说是你从大长公主那里得来的消息。然后,我就跟他说我一个月只有五十两的月银,很是拮据,就提出跟他借些银子用用。”
“借?哈哈哈哈,父亲果然道高一丈,大伯给了你多少银子?”
沈恺一副发了财的模样,冲沈荣华伸出三根手指,“足足三千两。”
移居到津州这五年,沈恺都不知道自己临摹了多少幅画,也没想着赚钱。结果亲兄弟把他当成摇钱树,还把他当成傻子欺骗作弄,想想都觉得可气。可沈恺并不在乎,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能得到三千两银子就很满足了。
沈慷肯拿出三千两银子给沈恺,就说明他和沈惟从沈恺身上赚到的银子不少于三万两,他肯定分大头。除此之外,还有他们利用这些画交结的权贵名流,这可都是隐形的价值。若不是虫七把这事告诉了她,他们肯定想瞒沈恺一辈子。沈慷不得已放血了,接下来该沈惟了,从沈惟身上榨出三千两可不是沈荣华的目标。
沈恺见沈荣华低头寻思,忙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华儿,这是奖励你的。”
“才三百两呀?”
“哎!三百两不少了,你看我送你的画笔和颜料都是最好的,花了……”
“不少不少。”沈荣华见好就收,挽住沈恺的胳膊,说:“多谢父亲。”
三百两确实不少了,她现在一个月的月例只有二两银子,好在没人敢苛扣。若不是之前水姨娘贴补她不少银子,她的日子过得有多么艰难可想而知。
沈恺揽着沈荣华的肩膀,说:“我去你祖父的书房拿《七艳游春图》,临摹需要几天时间,等画好了再教你,你也先做准备,画几幅简图练笔。”
送走沈恺,沈荣华觉得很失落。之前,她跟沈恺之间隔阂很深,现在觉得有很多话都没时间说。与林氏相关的事,她还有很多疑问,也只能找机会问沈恺了。
“姑娘在想什么?”初霜过来收拾桌子上的画笔、萱纸等物品。
“想银子。”沈荣华自嘲一笑,又轻声一叹。沈恺说女孩家要清贵,说得确实没错,沈阁老在世时,没人比她更清贵,她对银钱根本没意识。若不是有前生悲惨困顿的记忆,重生之后的日子也不安定,她又何必思虑银钱的事呢。
初霜郑重点头,很认真地说:“奴婢愿全心全意为姑娘分忧。”
“你想怎么为我分忧?”
“奴婢认为姑娘首先要好好经营芦园和篱园,芦园是姑娘的傍身之本,篱园还不是姑娘的产业,也不能落下。”初霜想了想,说:“奴婢看了李管事的春耕计划,想有所补充,还要跟姑娘商量,再过几天,就该准备春耕了。”
“春耕之事由你全权做主,无须跟我商量,需要如何补充和改动只要告诉我一声就行,我自会跟李管事说。”一世仰望,一世了解,沈荣华很信任初霜。
初霜很感动,忙施礼道谢,“姑娘信任,奴婢也会竭尽所能。”
“你虽说伺候我时间不长,我对你的信任似乎是天生的。喏,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这件事稳赚银子。”沈荣华就把沈恺擅长临摹古画真迹、沈慷和沈惟把沈恺的画拿出去卖并作弄沈恺的事全告诉了初霜,又说:“大老爷出了三千两银子,四老爷分银子不如大老爷多,但不能比大老爷放血少。”
“奴婢明白,姑娘放心就是。”初霜暗暗咬牙,她对四房的恨从梦里延伸到梦外,有机会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向四房发出挑战,她不会让沈荣华失望的。
沈荣华刚要跟初霜商量让沈惟放血的细节,就有吉祥堂的人来传话说让沈荣华去吉祥堂。沈荣华很纳闷,今早她去给沈老太太请安还被拒之门外了,怎么这时候又请她过去?肯定没好事,这是沈荣华本能的反映,她也有本能的应对方式。
初霜带丫头伺候沈荣华更衣梳洗,刚收拾好要出去,就有守门婆子拿拜帖来传话。拜帖上的数名是黄公公,一旁还注明有好事,这倒令沈荣华颇为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