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身上味道很香的妹子深情地呼唤我,双手拼命拽着我的肩膀,哭着喊着求我别走,尽管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走。
我睁开眼发现美梦成真了,身边果然有个妹子在拍着我的肩膀,声音也很温柔,只是对白和梦里有些出入,她说:“先生,您该下飞机了。”
接下来发生了和梦境背道而驰的情节,这位空姐不仅没求我别走,还转过身离我而去。
我揉了揉眼,清醒过来后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本来我原计划是在飞行旅途中找机会跟冀静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畅谈人生诉说理想,没成想飞机一起飞我就睡着了。类似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就纳闷儿了,在这方面我怎么一直不长记性呢?
在我二十啷当岁的时候,曾经跟一个不是我女朋友也不算普通女性朋友的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我们聊天聊了很久,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后来她就不怎么跟我打交道了,我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那时候我在她眼里肯定就是一个老掉牙的笑话:从前,一男一女躺一张床上,女的说你要敢做点什么你就是禽兽,那男的果然什么都没做,第二天女人扇了男人一大耳刮子,然后说没想到你连禽兽都不如。
看完上面的故事可能有人以为我特单纯,属于那种躺下就能打呼的单细胞青年。其实不然,我没记错的话,在没有女人的时候,我经常翻来覆去睡不着。
人类真是犯贱的动物。
和以往不同,这次我睡着有一定的客观原因。
昨晚我玩了一个通宵,玩到早上我还很亢奋,索性我就不睡了,到中午想睡觉的时候,我的朋友罗杰打来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我今天必须去见他。网上订了机票之后我从日喀则乘车到拉萨,再转车到机场,我没想过今天要去成都,罗杰彻底打乱了我的旅行计划。
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看,这个电话推动了历史的车轱辘往一个滋润的方向滚动,如果没有罗杰那一通电话,我不会遇到冀静。
话题回到冀静身上,我的心花正在怒放。
冀静正在登机口看着我,那眼神透着那么一点含情脉脉。
我和她都没有说话,置身于的微妙气氛中。
下飞机的时候我第一次排斥她空姐的身份,那一刻我在想,如果她是乘客该多好啊,就可以和我手拉手肩并肩一起走了。很遗憾她刚好是这架飞机上的空姐,她需要坚守她的职业道德,我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我辗转到了候机室里,很想再看她一眼。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会不会出现在候机室里,我只是天真地相信自己还会见到她,这样的相见能够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而事实是我没给她意外惊喜,她倒是让我狠狠意外了一把。
一刻钟之后,我觉得自己是个傻逼,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距离我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手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过了一会儿,冀静走了过去,她抱起小女孩,三个人渐行渐远。
我的思维又哗啦一下分割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一秒之前的美好画面组成的片段,那是梦幻。
一部分是一秒之后的残酷画面组成的片段,这是现实。
直到冀静离开我的视线,虚构的梦幻也随之粉碎,我回到了现实。
想想也对,我都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她在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在干什么。我不知道现在的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同样不知道如今的我又是什么人。仅凭十几年前的初中记忆,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我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理想主义和意淫主义的区别不大。比如之前的事情,我明显过于想当然了。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竟然还奢望她始终单身多年来一直在默默地等着我。
从这件事中我领悟出的道理是:眼神交流,果然不靠谱。
我和她的重逢,用了两个钟头的时间编织一场梦。
又用了两分钟的时间,真正的现实给我上了一课。
我并不难过,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些问题必须去面对。
既然我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她为什么不可以是另一个孩子的妈?
这就是我这个年龄必须面对的问题。
大概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已经习惯去面对这一类问题。
我用了十分钟进行自我调节,感觉也没什么遗憾,我和她不仅有过然后,还有过最后。如果造一个句的话,例句如下:今天我遇到了我初中前桌的女孩儿冀静,然后我和她同坐一班飞机回成都,最后我发现她嫁人了还有个女儿……
你看,世界上果然没有三句话讲不完的故事。
最后的最后,我还想表达我对她的祝福,但要说“一路走好,祝你幸福”之类的话,我会觉得自己特虚伪。想来想去,我决定用一种文艺的方法为我和她的故事画上句号,那就唱一首歌吧:“你在他乡还好吗?你还会想起那个踢你菊花的男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