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气候从严寒冬雪,变得春暖花开,最后已至夏关,开始有些炎热。
然而,死囚营的情况却没有任何好转。
在这三个月中,死囚营被传唤四次出战。
洛忧想尽了各种办法,给士兵吃大鱼大肉,调好体质,装备好的武器,好的防具,给他们配备便携式塔楼核心,让他们能在任何战场地形展开防御工事,甚至专门找出了一部分先天条件比较好的人,给他们血统,让他们成为进化者。
然而,哪怕洛忧已经为死囚营投入了数不清的奖励点,哪怕在他看来,死囚营的装备已经超越了鹰旗军一线部队,足以轻松占领一座城市,这四次出战全部是以惨败告终,而且惨败的方式几乎一致。
一开始,死囚营士兵都能利用装备压制住凶兽,可一旦战事推移,防线出现松动,哪怕仅仅是一头凶兽冲进阵地,整个战线都会雪崩式塌陷。
起因可能是离凶兽最近的士兵往后跑了两步,这个动作很快就带动了周围其他人一起后退,到最后就像滚雪球似的,恐慌情绪像瘟疫般蔓延,迅速扩散,最终所有人丢盔弃甲,兵败山倒。
炸营,炸营,无止尽地炸营。
处决,处决,无止尽地处决。
每一个当逃兵的人都被洛忧无情处决,到最后,洛忧甚至下了最严厉的命令,在战斗中,未收到命令擅自后退超过三步者,哪怕没有离开战线,也当作逃兵处理。
但是,洛忧难以理解的事情却在不停上演,不管他的命令严格到什么程度,不管他的惩罚有多么残酷,到后来甚至不是单纯处决,而是用上各种各样的酷刑,拔指甲,挖眼珠,灌铁水,将人折磨个几天几夜再弄死,可依旧还是有逃兵,无法挽回颓废的局面。
洛忧以最冷酷的手段使用高压政策,压到别人喘不过气,压到满城风雨,尸骸遍地,却还是难以回天。
某一天的夜晚,洛忧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陷入了一个沼泽,他拼了命地挥动手臂,想要从沼泽挣脱,但他越是用力,自己就陷得越深,淤泥慢慢没过胸口,没过鼻子,没过头顶,将他整个人淹没。
当再醒来,已是满身冷汗。
洛忧来到死囚营差不多有半年了,现在目及之处基本都是生面孔,以前所谓兄弟会,野狗那批人,差不多都死光了,现在还在活动的都是后来被丢进死囚营的罪犯。
看着面前的场景,洛忧没由来一阵恶心,死囚营就像一个魔咒,无论多么努力,它都无时不刻在给洛忧传达一个信号:你是一个失败者,什么也改变不了。
夏日的午后,洛忧正走在走廊上思考,小雷正巧从对面走了过来。
半年的时间,小雷已经很熟悉洛忧了,不再像以前那么生疏,他随口打了个招呼:“洛忧上校,我刚钓了一条青鱼上来,准备给卡斯少将做点鱼汤,你也来一碗吗?”
洛忧看着小雷提着的桶里活蹦乱跳的青鱼,最近的烦心事实在是弄得没胃口,但他却是不自觉地说:“来一碗吧。”
“好嘞,现在下锅,晚饭前就能熬好。”小雷提着桶,一骨碌跑向了厨房。
...
自从洛忧来了死囚营,并“赠送”了一颗刻着名字的子弹,卡斯少将就已经实际上失去了对骷髅城死囚营的控制权,只是名义上的最高管理者罢了。
这半年来,对洛忧所做的任何事,卡斯少将就一个态度:不管不问。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被夺权架空的事实,每天就是在书房里摸摸盲文,有时候到池塘边坐一会透个气,过得像一个隐居老人。
此时,卡斯少将正躺在办公室的摇椅上睡午觉,但还没入睡,随着咯吱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了。
在清脆的脚步声中,卡斯少将听到一个人走了进来,坐到了沙发上。
气氛很沉默,来者没有说任何话,但卡斯少将却似乎认出了对方,面带微笑地说:“洛忧上校,你已经好几个月没和我说过话了,时间过得真快,这都快到夏天了。”
“我很不理解。”洛忧的声音突兀传来,夹杂着困惑,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失落,“真的很不理解。”
卡斯少将点着头:“你有心事想对我说?”
洛忧坐在沙发上,低着头,闭着眼:“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宁愿逃回来被我处死,也不愿意坚守阵地,那样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不是吗?”
卡斯少将短促地一笑:“在你看来是有一线生机,但在他们看来,两边都是死路一条。”
“好,就当作两边都是死路一条。”洛忧睁开了眼,淡漠地盯着卡斯少将,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所有人都选择逃跑,宁愿被我扒皮悬尸,也不敢大大方方地死在战场上。”
“这个问题,在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有了答案。”卡斯少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拿过旁边的导盲杖,在地上不停探着,最后摸到了洛忧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不停颤动着,似乎在透露着什么深邃的信号,“因为,你对生命少了那么一点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