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这二人发表意见,段须眉又道:“可这也只是托词罢了,事实上还是我输给了他,毕竟我爹当年领悟断水刀之时也不过弱冠之龄。”
“个人机遇不同,并不能因此而论断你武学天赋就比不过他。”卫飞卿含笑替他斟满杯中酒,“你若愿意,日后你我大可一同研习,我习武的天赋与决心俱比不过你,但……终究还是有几分野心的。”
莫若说,他这野心原就是在认识段须眉以后才明明白白在他心底显露出来。一想到能与这与他年岁相当、相知相惜却又在武学上令他高山仰止之人共同创新绝学,但觉心头炙热,与他日夜钻营这些武林俗务真是有着全然不同的一番慨叹与满足。
卫雪卿轻哼一声:“麻烦顾虑一下我这个大活人还坐在这里。”
卫飞卿懒得理他,只沉吟过后直视段须眉道:“至于你适才问我的问题,的确是有一件事,到目前为止,我只原原本本与无颜和雪卿二人讲过,甚至就在今日以前我也并未当真下定决心要告诉你……对不起。”
他这“对不起”三字说得轻巧,但注视段须眉的双目之中分明满是忐忑。
面无表情盯着他,段须眉半晌道:“原因。”
“最开始……此事我很多年前就开始想了,是以最开始这事无论过程又或者结局之中都没有你。及至你我一路同行,我心底对你生情,可我愈是看重你便愈是愧对你,那愧疚之中更有着说不出的害怕,我更不知有没有资格将你拖入此事之当中来,毕竟、毕竟……”毕竟了好几次,卫飞卿终于颓然叹道,“总之还有的原因,你听我讲完大抵就能明白了。”
*
梅林的另一头,亦有两人静默相对而坐。
梅红如血,更衬得两人中那女子的身影娇怯柔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然而如今整个武林之人都已知晓,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性情、手段有多么凌厉狠毒。
这女子自是贺修筠。
坐在她对面的谢郁默默看她半晌,解下身上大氅替她披在身上。
贺修筠待要推拒,却听谢郁道:“你如今不比从前了,穿着吧。”
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个不比从前是指她武功全失受不得寒,贺修筠一时也不知心里是是什么滋味。她纵然武功全失甚至到今日数月前受过的那一场重伤仍未痊愈,可她却从未有一刻将自己当成弱者。不止是她,大概任何人也不会将她当成弱者,全世界只有眼前这人……
“明知我内里是怎么样的,你又何必一而再的怜悯我呢?”贺修筠垂目淡淡道。
“我是在怜悯你?”谢郁看着她。
贺修筠不答。
谢郁又道:“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样?”
贺修筠倒当真偏头想了想:“一无所有就算在自己身上绑火药也要毁掉别人的样?”
“后半句我认同,至于前半句……”谢郁这时看着她,目中倒当真透露两分淡淡的怜悯,“你又什么时候一无所有过?”
“……我知道。”良久贺修筠自嘲道,“我只是习惯这样想了。”
谢郁一时无话。
若论一无所有,他们二人相比,这词怎么看都更加适用于他。
今日那宴席结束,他与谢殷见过了,他倒是难得体会到了谢殷对他的关心,只是那关心被层层掩盖,终究不如不知。
他们早已选择了不同的路,或者说从他出生直至慢慢懂事他们注定就走的是不同的路,这么多年他只是蒙着自己双眼在努力的装傻与强求,而一旦他停止这单方面的努力,所谓父子之情,终究也在朝夕之间形同陌路。
他与他那所谓的娘亲杜云又如何呢?
终究杜云离开他的时候,或有不舍,却也未必就没有想着从此海阔天空再世为人。
他倒不是希望杜云留下来,只是……
他沉吟道:“我如今渐渐明白到,人的情感乃至于命运,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变成何等的模样,大概最根本的因由还是在于自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封禅几人驾着大雕前来接杜云的那日,他知道谢殷也来了,只是至始至终,谢殷却未曾现身与杜云见最后一面。
“我想他爱我娘,大概从数十年前开始一向如此。”谢郁淡淡道,“只是他从未将感情当做最重要的东西,亦明知与我娘再无可能,即便相见大概也只能得到更加绝情的话,是以干脆回避掉了一切的可能性。”
他们走到那一步,没有任何误差或误会,只因为他们就是那样的人,那样的性情导致了他们那样的结局,与人无尤。
贺修筠目中忽然透露出星点笑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会是谢殷那样的人的儿子,真是很有几分违和与不适。”
他们第一次见面,已是七年之前。
那时贺修筠就已经知道谢殷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因为此她才会与谢郁见面。只是她怀揣着目的前往,那个比她年长数月的少年却对一切懵然不知,温和有礼,也像今日、像此时一样将她当成弱不禁风的孩子一样照料她。
他们一路相处了半月有余。
足以让她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真的为他是谢殷的儿子、为自己不得不利用他而可惜过。
可是……也只是可惜而已。
贺修筠忽然笑道:“我少年时极其的任性,闯下大祸小祸不断,也因此而得到卫飞卿一再的回护与照料,最严重便是坠马的那一次,固然我如今知晓那只是骗局,可在当时,我当真认定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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