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沉睡的魂魄,他不动声色的用搜魂术将那个魂魄的记忆浏览了一遍,记住了所有该记住的内容。
英招不想在这副肉身里待下去,这肉身的主人让他恶心。可他却不能离开,从鸦鸣国来到阳世,他身上的阴气太重,没有阳气的补充,这肉身迟早灰飞烟灭。
他是被神族流放到鸦鸣国去的,一旦离开这肉身,必然立刻招致天谴,好在他还有时间。
林姗姗这个女人一开始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提供阳气的工具,而且还是个麻烦。但这工具偏偏是召唤他来的那个人,他不能杀了她。
只是英招没有注意,自己好像渐渐开始在乎这个女人,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做什么。英招对自己说,或许是鸦鸣国的寒冷实在太过深刻,他贪恋的不过是这个女人温暖的身体。
然而事实却偏离了他理智所控制的范围,他越来越在乎,甚至想要不惜一切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她身上有种他没见过的力量,善良的力量,天真的力量,坚持的力量,温柔的力量。将他那颗在鸦鸣国冰封的心,慢慢捂化了。
可英招却不敢让这个女人走进自己的心,尽管他已经一次次的降低自己的底线。因为从十岁起,他就养成了多疑的习惯。
巫术早已失传,那个能进入鸦鸣国的召唤术是哪里来的?那个召唤术虽然并不高级,却能穿透封闭的幽都进入鸦鸣国,且没有惊动鸦鸣国其他实力强大的邪灵妖鬼,偏偏落在了自己附近,这是巧合吗?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神力的痕迹,她又是怎么施展出召唤术,把自己从鸦鸣国拉到阳世来的,这一切难道只是那个小小邪道的筹谋?
他不信。
英招不在乎无女和髁手是怎么来的,不在乎曾经熟悉的人都已经化为传说,更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除了一根腿骨全都被封印在遥远的各处,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能力控制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惜林姗姗还是脱离了他的掌控,从她打开了神岛巨龟上那个封印开始,他才发觉自己原来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自己是被帝俊秘密车裂流放的,可她却能打开封印,如果她不是帝俊安排的人还能是谁?
身体被撕裂的疼痛仿佛再一次席卷而至,英招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将林姗姗杀掉,可他下不了手。他对自己说,把她丢在这,反正她迟早也要死,于是他丢下她走了。
然而回到居所,英招忽然不习惯起来。他没了心情做吃的,没了心情练巫术,甚至感觉做什么都有些无力。那张两个人睡着正舒服的床,也忽然间变得好像有点儿大了,他躺在上面,感觉有些冷。
收拾她留下的东西时,他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等她来取这些东西的时候,只要自己不露面,就不用对她动手。以后不再见她,就不会被她算计。
当他从澈怀那里得罪她有了孩子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那么一瞬间。他有孩子了,可偏偏怀了他孩子的是她,她身上有那么多疑点,那么多破绽,这个孩子不能让她生下来。
如果换做曾经的大祭司英招,他一定会亲手将这个孩子打掉。可他没有,他再一次欺骗自己,林珊珊不傻,她魂魄不稳,不会为了一个死敌的孩子搭上性命,就连得知她失踪,英招也还在怀疑这只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
然而当孩子被髁手抢走,英招觉得自己快疯了,那个怪物要干什么,闹了几千年,她还没闹够吗!
夺回奄奄一息的孩子时,英招差点儿将髁手打的魂飞魄散,及时收手是因为澈怀挡住了他。这个死心眼儿的蠢货,髁手明明对他不屑一顾,他怎么还这么固执。
但他终究没有杀了髁手。
自己曾经熟悉的人只剩下这么几个了,死一个少一个,孤独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他原本是想和林姗姗一起照看孩子的,她却拒绝了。英招什么时候被人拒绝过,于是他干脆的走了,反正这个女人来历不明,那个孩子没有受过阴胎该有的献祭,鸦鸣国也封闭了,他是醒不过来的。
然而对孩子和她的牵挂,却在离开的那段时间与日俱增,他想知道她到底是谁,所以他寻回了自己的身体,除了依然下落不明的头颅。
最后的试探,她跳入阴池之中差点儿毙命,英招所有的猜忌和防备终于崩溃。
他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他就是舍不得她死,舍不得她离开自己身边。他独孤的太久了,他想要她陪伴。
他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