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能再去找别的情人来弥补她每年的花销数目。玛格丽特比这还要舒服得多;上天好像故意帮她一样,让她遇上了一个有一千万家产的老头,这个老头的妻子和女儿都已经去世,他只有一个侄子和一个外甥,他们也都是很有钱的人。只要玛格丽特一开口,他总是有求必应,完全不要任何回报;然而尽管他的财富不计其数,并且对玛格丽特也十分着迷,但如果她向他要的钱超过七万法郎的话,她的要求就会遭到他的拒绝。
“在巴黎,一个年收入只有两三万法郎的年轻人,能够生活在他们光顾的上流社会里已经有些勉为其难了;可假如他们有一个玛格丽特那样的情妇的话,不用我说,他们所能承受的开销连付给她的房东和佣人的钱都不够。他们对这样的情况视而不见,假装不知道。一旦他们心满意足地玩够了以后,就会一走了之。假如他们是那些虚荣心很重的人,非要负担所有开支,那他们只会落得个倾家荡产的结果,在巴黎欠下十万法郎的债,然后不得不跑到非洲赔上性命。您觉得那个女人会因此而感激他们吗?一点也不。恰恰相反,她会对别人说就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身价都被降低了,此外,她们还会说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在他们身上贴了不少钱。哦,您一定会觉得这些话很无聊,很可耻,难道不是吗?但这些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您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年轻人,我打心眼儿里喜欢您,我与这些受人供养的女人打交道已有二十多年了,对于她们是怎么样的人,身价是多少,我都是一清二楚,所以我实在不愿意看到您用如此认真的态度去对待一个美丽女子的逢场作戏。
“况且,除了这些以外,”普吕当丝接着说,“假如你们的私情被公爵发现了,他便会让她在您和他之间作出选择;玛格丽特对您情有独钟,也许她会从此与公爵和伯爵一刀两断,但她为您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至于您,您会为她付出同样大的代价吗?有一天您会对她感到厌烦,觉得自己的生活中已不再需要她了,那么对她蒙受的损失,您又打算如何补偿呢?什么也不补偿。这样她会因为您的缘故而被她的圈子所抛弃,但您要知道她的财产和她的前途都在这个圈子里呀!她也许把自己的整个青春都交给了您,可您却不记得了。
或者您是一个粗俗的男人,如果是这样,您就会把她的过去当作借口,当众让她出丑;然后您告诉她,您离开她只不过像她的其他情人一样,到那时她就会被您扔在一个悲惨的境地,而您,就此撒手而去。或者您是一个正人君子,您会想如果有她在自己的身边,就会有一系列不可避免的不幸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因为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这种关系是无可厚非的,但如果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的话,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客观存在变成了做每件事的阻碍,家庭无法容忍它的存在,而您自己也会为此而丧失所有的雄心壮志,这就是这种男人的第二次爱情,也是最后一次。所以,请记住我说的话,亲爱的朋友,要按事物的本来价值去衡量它们,对待女人也是一样,不管在哪一方面,都不要让自己去欠一个受人供养的女人的情分。”
这的确是一番精辟、富有逻辑性的论述,我从没想到普吕当丝有此才能。我哑口无言,但是我却觉得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把手伸给她,对她的忠告表示感激。
“算了,算了,”她对我说,“把这绕口的大道理通通赶走吧,并且开心地笑一笑吧;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亲爱的,就看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玻璃后面去观察它的。哦,你应该去向你的朋友加斯东征求些意见,他给我的印象是:他对‘爱情’二字的理解同我一样。您不得不相信,此时有一位漂亮的姑娘,正在急不可待地盼着家里的客人快点离开,她的心里在想着您,期待着与您共度良宵。她对您情有独钟,对于这一点我确信不疑,如果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就会从此变成一个平庸无奇的小伙子。那么,如果您愿意同我一同站在窗口的话,我保证伯爵马上就会走出来,她是不会让他长时间占据着那个位置的。”
普吕当丝把一扇窗户打开了,我们并排站在窗旁。她的眼睛注视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路人,至于我,则陷入无尽的遐想之中。
刚才她那一席话始终在我的脑子里转来转去。我必须承认她的话是对的;然而我却无法将其与自己对玛格丽特的一往深情作以一一对应。所以,每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长叹几声,以至于普吕当丝转过头来对我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那神情仿佛像一个面对病人却无能为力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