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云的性子乖巧温顺,看向二哥的眼神里往往有着敬佩之意,两人成婚之后,也能跟大哥跟长公主一样,安安稳稳的吧。
至此,他们陆家三兄妹的人生大事,全都有了交代,若是爹跟大娘在天有灵,总算能够放下心了。
秦长安提前准备了一些礼品,多半是珍贵的补药和上等的绫罗绸缎,派人送去四方城的边家承平候府,上至老太君,下至各位舅舅家的表哥表嫂,每个人全都能领到一份礼物。当然,给自己生母边君华的东西,是她亲自挑选的,不曾借他人之手。
想了想,自从她把娘送到边家,认了这门亲之后,娘有了自己的娘家,上头还有个身子硬朗的老太君,娘当然是选择留下来,孝敬老太君,弥补这些年母女之间的空白。
秦长安很能理解,召见承平候边圣浩,他也说这位姑姑在家中过的很好,老太君还不忘跟姑姑介绍一些在四方城有头有脸的权贵,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姑姑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男人,简单而言,老太君是想给自己找个乘龙快婿,等她百年之后,也好不再担忧唯一的女儿孤苦伶仃,孤独终老。
这一点,倒是跟秦长安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身为边君华的女儿,不曾把话放到台面上来说,更不想逼迫自己的娘去重新接受一个男人,想着一切顺其自然。
但老太君则不同了,她们母女四十年不曾相见,她已经到了晚年,肯定是想要尽快了了这个心愿,能给边君华安排个可靠的丈夫,毕竟,边君华的这一生,实在是太心酸了。
这个年岁的男人,自然不可能是独身的了,老太君霸气地拍案,不管对方多么有权有势,她家女儿嫁过去,一定要是正房,而且对方身边不能再有任何妾室,否则,给她金山银山当聘礼,她也不放人。
从边圣浩嘴里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秦长安当下就笑出来,不过,老太君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的生母是个简单而纯粹的女人,爹曾经走进过娘的人生,照耀着她,驱散了她内心的孤独和阴霾,但也是匆匆数年,甚至,或许那种感情根本就谈不上是爱吧。
可是,即便那么微弱的平淡的喜悦,就已经是她的一切了,除此之外,生母心底的喜悦实在太稀少了。虽然生母至今看上去依旧比同龄妇人要年轻美丽,但若能有个男人陪她走过最后的时光,照顾她、爱护她,让娘亲真正地幸福一回,当一个真正的被爱的女人。
但是,那个男人至今不曾出现,连她这个女儿都很惋惜了,更别提老太君了,当然是万分舍不得了,急得团团转,忙着当牵线红娘了。
“娘娘,那是金刚锥吗?”边圣浩的视线被一旁长台上的物件所吸引,一个翡翠底座上摆放着一个金光灿灿的物件,不由地心生好奇。
“是啊,还是大表哥你带来的,你都不认得了?”她浅浅一笑,搁下手里的茶杯。
“好似有点不一样了。”边圣浩摸了一把额头,佯装无事发生,话锋一转,自我调侃。“年纪大了,记性就越来越差了。”
实在忍不住,她轻笑摇头。“大表哥还未满三十岁,这就认老了?你这次回四方城过年,恐怕逃不掉老太君的魔爪了。”
据她所知,边圣浩是老太君的长孙,下面的堂兄弟但凡年满二十岁的,全都成亲了,就只剩下这位侯爷。如今承平候被龙厉提了一级,承平候成了真正可以继承的正统爵位,对于边家而言,是最大的好消息,他们不必担心在几代之后,边家就会被收回了侯爷的爵位,变成一个平常无奇的家族。
如今边圣浩常年在京城任职,再加上他还要负责原本的生意,一年到头唯有过年才回四方城,老太君平日里无法揪住他的小辫子,到了新年,必定是要耳提面命一番。
边圣浩重重叹了口气,在秦长安面前,放下了伪装,不再一副人前八面玲珑毫无破绽的模样。
“娘娘真是一语中的,太了解老太君的了,还有几天就要回去了,我可是愁得食不下睡不着,愈发憔悴。”
秦长安又笑。“不想让老太君揪着你的耳朵唠叨,让你看遍整个四方城的青春年少的大家闺秀,看到眼珠子都掉出来,何不先下手为强?”
闻言,听出一点门道的边圣浩,两眼迸射出精光,压低嗓音问道。“娘娘,这话听着,可是山人自有妙计?”
他虽然是堂堂侯爷,可是在边家,光是上头的老太君,还有各位伯母婶婶,多半都是强悍热情的妇人,边家的男人们,从小到大,对这些妇人是很敬重的,她们的意见,男人们也从不当成耳边风,这在其他的大家族,是很少见的。
几乎从他十八岁开始,就想着张罗他的婚事,但他当时想到要走商道,走南闯北地做生意,这事就一直搁着,等到年纪比他小的几个堂弟都成亲了,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老太君虽然唠叨,但是个明理的长辈,她知道长孙内心的宏图大业是为了振兴边家和边家军,先前只是嘴皮子动动,不曾采取真正的干预手段,这才让他过了这么多年逍遥安生的日子。而如今,边家军被编入朝廷的正式军队,还被皇上封为“神勇军”,而他也成为正式的一等侯爷,为皇家鞍前马后,换来了皇家朝廷对边家的认可,边家光耀门楣了,老太君他在京城做事,算算也有一年时间,这回回四方城,老太君肯定是要对他下刀子了。
秦长安红唇扬起,眼底璀璨生辉,很有耐心地跟他支招。
“大表哥,盲婚哑嫁才是最可怜的,与其劳烦老太君给你挑选一个贤妻人选,还不如你自己看对眼,主动带回去给老太君瞧瞧。老太君看到你心里有谱,自然不会多加干涉,更不会随便塞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给你。”
边圣浩的嘴角一抽:“娘娘,我算是听出来了,您这是给我挖坑呢。”要么让他回去被老太君安排成亲,要么自己找个女人免得被家里的长辈们炮轰,这不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老太君给你找的,说不定是你讨厌的呢?你自己找的,可不就是喜欢的吗?虽然以后的结果都是成亲生子,但跟一个对的人朝夕相处,那可比跟一个错的人一道生活是截然不同的滋味。大表哥在商场上这些年,该不会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琢磨不透吧。”
“娘娘,该不会您跟老太君他们早就串通一气了吧?”边圣浩的眼底一沉,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明显,说笑的口吻似真似假。
“在很多时候,我都很欣赏大表哥迎难而上的果断和沉稳,成家立业的事,想必你早就做好了决定。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与其被动,还不如主动——”她轻轻瞥了一眼,边圣浩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对话,只需要点到为止,当然,边圣浩会明白她的用心。
边圣浩笑了笑,捧着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陷入短暂的沉默。
秦长安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心下有了细微的起伏,当初他们的第一面,是在两座画舫上擦肩而过,当初边圣浩的匆匆一瞥,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通过苏老爷子重新结识了他,才有了后续。
边圣浩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她的大表哥,他稳重从容,对人彬彬有礼,教养也很好,无论是经商还是从仕,似乎都难不倒他,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至于私底下,她也从未听到边圣浩有任何不良癖好,因此,众人眼中的青年才俊,是完全不该拖着自己的婚事,迟迟不成亲的。
有时候,她不否认,她也无法看透边圣浩的内心。而有一次龙厉无意中说漏嘴,说她的这位表哥,其实性子很鸡贼狡猾,渐渐的,她也相信龙厉的眼光,毕竟他常常安排承平候完成一些秘密任务,对于边圣浩的性情,反而比自己更加了解。
“大表哥,人能够主动承担责任,我很欣赏,但有时候,责任变成包袱的话,只会让人活的越来越累。这一点,我深有感受,若你把我也当成边家的一份子,那就仔细想想我说的这些话,别跟自己做对,也别跟家人对峙。”
边圣浩讶异地抬起眼来,那一刹那,他的眼神是无法形容的复杂晦暗,他眉头紧蹙,这样的感觉他自己也无法抵抗。短短一年,他看到的秦长安,在蜕变,正如他见到的金刚锥,还是原来那把从边家带出来的,却又不是原来的那柄金刚锥了。
“娘娘,你好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