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相看

    那伙计似是对李大非常熟悉，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气恼，乐呵呵的拿了单子又从店里叫了个伙计出来，两人一起清点起了牛车上的罐子。

    待到伙计清点完数目，结清账目之后，那李大也没多说一句话，只是临走之际冲着那伙计点了点头，一扬鞭子，牛车就踢踏踢踏的出了镇子。

    另一个伙计捅了捅之前跟李大说话的伙计，笑嘻嘻的打趣到：“我看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李大肯定是看不上你家妹子的。再说你看他一副闷葫芦的样子，你也不怕日后你妹子也生出个小闷葫芦出来。”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李大这样的才是真的可靠呢。我告诉你啊，就算李大看不上我妹子，我也不会把我妹子嫁给你的。油嘴滑舌，整天没副正形，一边呆着去。”那伙计被打趣了有些着恼，挥了挥手把他撵到一旁去了。不过一想到自家妹子的婚事他也有些犯了愁。他就是个铺子里打杂的伙计，他娘却非要让他给自家妹子找个镇子上的人家，他上哪里去给她找啊。这不好不容易瞧中了李大，他娘也同意了，可他探了李大几次口风，李大都没那个意思，他也回过味了，李大这是没瞧中自家妹子呢。小伙计叹了口气，收起心思，手脚麻利的拿着李大送来的清单往后院去了。

    李大赶着牛车一路沉默的回了家，李母一看到他回来就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可还顺利？一路上没出啥事吧？”

    李大把板车从大黄牛身上卸下来，又把大黄牛牵到棚子下面去吃草，忙活完了才回答了李母的问题：“顺利，一切都好。”

    李家人早就习惯了李大的简洁语言，李母听他这么说就没再问了，催着他去厨房吃饭。炉灶上是特意给他留的饭菜，李大捡了个馒头大口的吃着，一早走得急，他就喝了碗稀饭，这会儿早就过了晌午的饭点了，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李大一边吃着一边想着铺子里伙计的搭话，那伙计在他面前都提了好几次他妹子了，纵使李大是个迟钝的，现在也反应过来了。再一想到李母前段时间对他婚事的催促，李大就感到一阵烦躁。

    他今年不过十八，哪里就真的像李母说的是老大难了。再说结婚有什么好的，村子里那些原来跟他玩的好的伙伴，自从结了婚之后就整个人都变了。

    可他是家里的老大，若他不结婚，下面的弟弟们就没法结婚，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不顾及别人的意愿。唉，晚上还是问一问他们的意思吧。他们若是急着结婚，那他就应了那伙计吧。反正娶谁都是娶，他瞧着那伙计的品行还不错，想必家里的妹子应该也不差。

    李大一边吃一边想着，院子里李母的声音突地响起来。

    “大郎，出来一下。”李大手里拿着馒头和筷子就出了厨房，院子里，李母和一个身量相当的妇人相对站着，那妇人的身旁还站着个身着年岁不大的姑娘。李大一出来，院子里几人的目光就都看向了他。看到他呆滞的模样，那姑娘抿着嘴噗嗤一声就乐了，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李母和那妇人对视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行了，你继续吃饭吧。”然后李母就拉了那妇人的手，亲亲热热的那妇人和姑娘带到屋子里去说话了。李大在院子里又站了一会儿，直到确定李母不会再说什么了他才回了厨房继续吃饭。

    屋子里，那姑娘趁着李母和妇人说话的空当，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量着。李家从祖上就是个烧制陶罐的，家境比起一般的人家就要强上一些。但这并不是促使她今天过来的原因，她是听说嫁到李家之后不用下地才动了心思的。李家也有田地，但李大这一辈男孩子多，有兄弟三个呢，再加上李父，尽够了。碰到老天爷发脾气需要抢收的时候，李家就会雇了人帮忙，并不需要女人下地。大家都说嫁到李家那就是掉进福窝了。

    来之前她也打听了，李大这人是个憨厚老实的，重情重义。她原本想着就算李大长得不咋样，她也捏着鼻子认了，谁叫他家境好呢。可刚见了李大之后她心里就止不住的欢喜起来，说到底，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能找个俊的家境又好的谁不乐意呢。

    这会儿，李母和那妇人在屋子里压低了声音说话，她就四处看着。这是平日待客的一间房，除了几把椅子，还有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墙角还立着一个齐人高的柜子，上面摆着些陶罐。地是用青砖仔细铺过的，下雨天也不怕起潮。窗户用白纸仔细的糊过，阳光透过白纸照进来，映照的房间里都亮堂里几分。不像她的家里，连个白纸都舍不得买，那窗户上的纸都看不出颜色了。

    打量完了房间里的陈设，她又把目光咕噜噜的转到了李母的身上。乡下人家的妇人，为了干活方便，一般都是穿着粗布衣裳，只有走亲戚出门的时候才会特意换上稍好一点的衣裙。但也不过是把老旧的颜色换个稍微鲜活一点的颜色罢了。可李母却不同，她今日身上穿了件蓝色压边的斜襟大褂，下面是条同色的裙子。这样的一身明显不是普通干活农妇会选择的穿着。再看她的耳朵上，缀着一对儿的缠丝耳环，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的，斜插着一支银簪。和王氏虽然是差不多的年纪，可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显着比王氏生生小了几岁。

    “是个能干的，在家里什么活计都会干。我知道妹子是个好的，不是磋磨媳妇的人，所以我今天就厚着脸皮来了……”李母和妇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小姑娘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她低垂着头撇了撇嘴，这王氏若不是得了她几十文钱的好处，今儿这趟她怎么都不会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