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炀望着她,心头不觉有些震动。
来时路上,卓志欣曾背着李祥对他说了一番话:“你只说她甘愿助你查案是要为父报仇,难道就未想过,她可能也是冲着你?单是为报父仇,当日在流芳苑里她会为全你的颜面就那么做?”
徐显炀只觉得莫名其妙:冲着我?她又为何要冲着我做这些事?我一不与她沾亲,二未对她施恩,哪有什么值得她对我好的?
卓志欣点到为止,没有多说。徐显炀自己也并未相信这说辞,可眼下看来,她还真是在处处为他考虑。
徐显炀心下疑惑重重:她为何要如此为我费心考量?
不管是为何,得悉她在为他着想,他心里就甜甜的,暖暖的,似是遇见了一件绝好的幸事,也更加打算着,务须好好补偿她一番才是。
路上行至僻静之处,徐显炀也将自己这边查到的讯息都讲给了杨蓁听,最后道:“说不定耿芝茵此时便被他藏在王府某处。”
杨蓁疑惑道:“有一事我未想明白,以王爷的身份,想过明路去为耿小姐脱籍,也不见得是多难的事,他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暗中换人?”
徐显炀轻哂道:“有句话叫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若是早能料到换个人会惊动我,也便不会费这力气了。”
杨蓁恍然,当时耿家的案子初定,诚王不想去走动刑部为耿小姐脱籍,也是不愿多惹是非。他本来是觉得换人比脱籍容易,惊动的人更少,只未想到,如今却是惹了更多的是非。
也怪不得他那时要说“落得这步田地,该怪我了”云云。
想来如果她像其他那些备选宫女一样,只是毫无见识的乡下小丫头,被诚王换来教坊司,确实只有忍气吞声任人摆布的份。诚王也就轻松自如达到目的。
杨蓁问:“大人可猜得出他们是为何要杀耿小姐?”
徐显炀道:“耿芝茵只是一介孤女,想来应该是那些人担忧她知道些什么秘事,怕她……就是怕你会泄露给我,才要杀人灭口。只是究竟那是什么,就无从推知了。”
杨蓁欠了欠身,煞有介事地问:“大人既然知道耿小姐被藏在诚王府,是不是也可以像潜入教坊司见我那般,潜入王府,寻到耿小姐的所在,然后问清她本人,会是什么人、为了什么要谋害她?”
徐显炀忍下心中好笑,学着她煞有介事地说:“不错,你这法子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我翻墙潜入王府,摸到耿芝茵的住处,向她问清凶嫌会是何人,就此便可结案了。只是,这里面尚有一个难处。”
杨蓁还不曾听他说过什么笑话,听他语气正经,便也当正经话听,还跟着追问:“有何难处?”
徐显炀道:“难处便是,耿芝茵是诚王的相好,万一我去的时候,看见她正与诚王睡在一张炕上,我该如何不惊动诚王,去向耿芝茵问话呢?一个不慎,再被诚王当做了奸夫,可如何了得?大半夜地摸过去找人家的女人说话,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杨蓁这才明白,敢情他是在奚落她异想天开。确实,纵使他真有本事潜入王府来去自如,又怎可能轻易让耿芝茵对他好好交待?
杨蓁不免羞恼:“大人你怎这样?我说的不对就不对,何必要来拿我寻开心?”
还跟她说什么“睡在一张炕上”,什么“奸夫”,他何时变得如此没正形儿了?
徐显炀在马背上笑的直打跌,斜眼瞥见杨蓁鼓着小脸一脸的不高兴,遂哂笑道:“行了,何必要装?我知道你没生气。”
杨蓁好生奇怪:“你凭何知道?”她觉得自己装得挺像的,还在等着他又像上回在流芳苑那样对她低头认错呢。他又显然不懂女孩心思,怎会一眼看穿她没生气?
“因为……”因为依照卓志欣的说辞,生死攸关的大事她都能以他为重,怎可能为一句笑话与他置气?可是,这话又怎好与她说直呢?
他眨眨眼,只好道:“因为我知道,你冰雪聪明,胸怀宽广,定可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杨蓁着实哭笑不得。看来徐大人是不能逼的,逼到墙角他就不知所云了。
两人乘马去到南城时,天色已然昏暗。
店铺林立的大街正是热闹时分,但见灯火通明,人马穿梭。杨蓁还是头一回在这个时辰来到闹市,看着四外倍感新鲜。
在盈福楼外下马之时,徐显炀将缰绳交给酒店火家,转头朝来路上望过去。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两个原本快步朝这边走来的人见状,立刻停下脚步,装作去看路边小摊上的货品。
徐显炀不由扯了扯唇角——
厂卫的人是跟踪盯梢的行家,来跟踪厂卫,这种班门弄斧又自取其辱的事,却总有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