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山终年都有云雾缭绕,尤其是现在这春季更添几许迷蒙之色,就更引得游人无数,恰好这几日正是清明踏青的好时节,因此山上人头涌涌,小贩穿梭。
江香看着不远处的宇文泓与荀真两人,脸上有着化不开的一股怨气,娘不许她来,她就偏硬要跟来,凭什么她不能嫁给宇文泓?荀真有什么强过她?没有吧,她这紫云第一美女难道还不如她?
此刻一群人正在山中的腹部地区坐下来休息,宇文泓正给荀真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江香端着一盘糕点过来,笑着递给他,“文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还请公子赏脸尝一尝?”
宇文泓皱了皱眉,这江家小姐是第二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于她那炽热的目光,心下更生厌,睨了她一眼,“我恰好不爱吃这一类的糕点,江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香脸上的笑容凝窒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尴尬地立在当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看了眼作壁上观的荀真,大胆地鼓起勇气道:“文公子,我私下有些话想跟公子说,还望公子能借一步?”
江映正巴结在陶英知的身边,一转头看到妹妹那双颊含红的样子,再一看宇文泓的脸色一沉,而荀真却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很耐人寻味,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抓过小妹手中的糕点碟子,“小妹原来在这儿,为兄最爱吃小妹亲生做的糕点,这就给为兄吃了吧?”使劲拽着小妹走向一边。
江香忙想大声嚷嚷,谁知兄长却是眼一瞪,敢怒不敢言地被他拉着走,走到那人少处,“哥,你这是做甚?明知我对文公子的情意,你不帮我就算了偏还阻止。”免不了埋怨之意。
江映叹口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小妹,强扭的瓜不甜,听为兄的不会错。”
江香的眼眶含泪,抓着兄长的衣襟,埋怨地道:“哥,那天你就不该将他邀回家?不该让我见到他,那样我就不会这么难过。”
若是早知道小妹会对宇文泓一见倾心,那他也许真的不会为了巴结太子而邀他到江家小住。
荀真接过宇文泓递给她的茶水,轻啜了一口,这棵树荫下只有他们俩,姑姑与魏纶正在另一边的庙宇里求签,荀兰一听这儿的求子观音十分灵验,二话不说就拉着魏纶虔诚地上香。
“您说您是不是罪过?惹得人家大姑娘伤心至此。”荀真斜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高山上的云雾缭绕。
宇文泓伸手轻轻地揽住她柳腰,“那与我何干?又不是我让她发花痴,依你看,若是七弟在此,看到他那俊美无双的样子,她是不是该左右为难,究竟爱哪个才好?”这种女子的爱最是易变,凭样貌凭家世吸引来的女子,有几个是真心的?
荀真却是撇嘴道:“说得真刻薄,好歹人家现在芳心碎成一地,你倒好,还要挖苦几句。我看那姑娘定是瞎了眼。”
宇文泓这才把看向紫云山顶的目光转到她身上,瞄了一眼那对正喁喁细语的兄妹,“真儿,你为她打抱不平,那我就做做好心将她带回去好了,封个贵人还是可行的……”
荀真的手却是极快地在他腰上一掐,摆了个茶壶架势,咬着唇一言不发,可那脸色明显极其不悦。
宇文泓轻叹一声,她从来不会要他发一些莫明其妙的誓言,也从来不会提一些与她身份不符的要求,这样的她让他更为心疼,趁人不留神,在她脸颊印上一个吻,“我对你的心,你还不信吗?”
荀真一直都很清楚独自拥有他的日子正在一日一日地减少,虽然还没到盛夏,但华国太子过了冠礼后立正妃的传统从没变过,他再宠她也挡不住那个日子的脚步,唐皇后现在只怕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选妃的圣旨还未颁,但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顾不上外人的目光,她将头垂靠在他的肩上,“我知道你的心,但也知道国法的厉害。”
宇文泓的面容一凛,伸手轻抚了抚她的秀发,抿紧嘴唇没再吭声。
陶英知独自站在半山腰上突出来的巨石之上,极目远眺,突然有人近身,还以为是那江映,谁知一转身却是徐子蓉,只见她羞红着脸将两块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递给她,“陶公子,那天多谢你了。”
陶英知伸手接过,“徐小姐无须挂怀,不过是举手之劳。”其实她与她有着一样无奈的身世,只是她勇敢地为自己闯一片天空,而她却选择了去做一朵攀附的菟丝花,攀住江家不放。
徐子蓉怯怯地收回双手,看着前方之人俊美如女子的脸庞,心底涌上一股心酸,若她没有家道中落多好,一定能鼓起勇气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而不是如现在一般藏着掖着。“本来前几日就该还给陶公子了,只是内宅人多嘴杂,我……我不好行动。”
“我知道。”陶英知转头笑道,然后皱了皱眉,“只是,听闻江兄对徐小姐好像无意,徐小姐再这样待在江家,真的好吗?路是人走出来的,虽然徐小姐家中的营生一落千丈,但要东山再起应该还有希望。”
徐子蓉的眼眶红了起来,“陶公子没经历过这一切,所以不知道,家父……他……他好赌,家弟又不争气,只跟着一群猪朋狗友吃喝嫖赌,东山再起,那就只是痴人说梦。若是我回到家中,只怕家父与家弟就要拿我来付赌债,我有几个庶出的姐妹,不是被父亲卖给人家为妾,就是被卖到青楼,陶公子……”说到伤心处,金豆子一颗接一颗地掉下,若不是她还有这姨母可投靠,那等着她的命运只会更残酷。
陶英知不知她竟过得如此艰难,同为女子都是这般命运不由人,心生同感,不由得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江兄那,我会再劝劝。”
徐子蓉从帕子里猛的抬头,那双眼睛真的很温暖,很想冲口而出愿跟他一辈子,只要他不嫌弃她,为妻为妾她也不在乎,只是肩膀的温暖一逝,他已转身离去,而奔过来的表哥表情阴暗地看了她一眼,顿时仓皇地低下头来,听着表哥追问陶公子与她聊了什么,脸色更见苍白。
荀真见孙大通有事要禀告,遂从他怀中挣出,“我到那一边找陶姐说说话,您那些个事由您自个儿想去,我呀才不掺和。”反正都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要没有生命危险,那就没什么好操心。
宇文泓轻轻地刮了刮她俏挺的鼻梁,叮嘱道:“别走远,虽然有人在旁边保护,可还是要小心为上,知道吗?”
“知道了。”荀真笑道,经过上次的事情,她不敢拿自己的安危来冒险,不想再看到他身上再增添伤口。
宇文泓看着她往陶英知那一边而去,好一会儿,方才回头严肃地看着孙大通,“都准备妥了吗?”
“殿下放心,江公子已经按吩咐的都布置好了。”孙大通这两天都与江映忙着这个事,这事不好动用军队,还是用平头百姓最为稳妥,江映正是那最合适的人选。
宇文泓背着双手皱眉细细地斟酌起来,手指在背后轻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窝,凝着面孔朝孙大通再吩咐了几句。
正在此时,另一边那块突出来的巨石上,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叫声,宇文泓本来只是轻皱皱眉,不放在心上,但是随后响起的惊呼声却让他的神经本能的一震。
真儿?
他的身子一转如浮光掠影一般朝惊叫声奔去。
此时的荀真正抓着一块峭壁上的岩石,身子悬在半空中,而她的脚却被江香拉着,而那块石头眼看就要松动起来,承受不住两个女子的重量。
而徐子蓉惨白着一张脸大喊:“来人呀——”拼命地想伸手去捞荀真的手,无奈她的手怎么也勾不着,瓜子脸上顿时布满泪水,“荀姑娘,表妹,你们一定要撑住……”
荀真的小脸也惨白着,她的身子正一点一点地往下坠,江香攥紧她的脚倮,所以两人只有不停地往下坠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循着藤蔓爬下来的张三久一把拉着荀真的手,使劲地攥着她往上爬,努力地接近那块眺望石,让徐子蓉拉着她的手,将她拉上去,自己一跃上了眺望石,接过荀真的手将她拖上来,轮到脸色发白的江香时,他没打算接手,眼里只顾着荀真。
徐子蓉看了眼张三久,不敢开口让他将表妹拉上来,自己赶紧接住表妹的手,使劲地拉她,而她的劲道不够,自己的身子反而一点一滴地向下滑,而江香以为得救而放松了一下的心情,也因徐子蓉的手腻出汗来一点点地滑下,“不,不,表姐,你别松手……”
徐子蓉咬紧牙根硬撑着,只是那湿滑的手却是握不住,伴随着江香惊恐的一声“啊——”俏红衣装的她朝山下坠去。
“表妹——”徐子蓉哭喊着,双手还不停地半空中捞着,身子眼看也要摔到山下去。
将荀真安然拉到石上的张三久这才大手一抓,抓住徐子蓉的衣服后领,她这才脱险。
宇文泓奔至的时候,两眼只看得到荀真发白的小脸,而她一看到他,即朝他伸出双手,大眼含泪。
宇文泓抱紧她,刚刚那一刻几乎吓停了心脏,就怕她如江香一般摔到山崖下去,“好了,现在平安了,也没事了……”
江映本来缠着陶英知正在说话,听到妹妹的惊呼声也赶紧奔来,此刻惨白着脸看着妹妹消失的山崖,而旁边的表妹却一个劲的道歉,说是没看好表妹,让表摔了下去云云。
这一边发生的事情让众多的人都围了过来,看到两女的面容,都知道刚刚那一幕有多惊险。
宇文泓拥紧荀真有些发抖的身躯,朝张三久冷声喝问,“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荀真却是惊魂未定地道:“我正好站在那眺望石上看一看远处的风景,突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衣服,这样我们两人都掉到崖下,情急之中,我抓紧那块石头才险险地稳住自己的身形。”
“属下转头时正好看到江姑娘推了荀姑娘一下,而荀姑娘只是反应快地抓住她衣服,都是那江姑娘不好,意图谋害荀姑娘。”张三久将自己看到的事实道出来。
徐子蓉嘤嘤地哭出声,看了眼表哥难看的神色,“都是我不好,若是拉住表妹就好了,若不是表妹爱慕文公子,也不会做这等傻事……”意识到自己说了惊世骇俗的话,缩了缩肩看着表哥那狠厉的目光。
宇文泓抱着荀真正要走,那个女人对他有意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这说辞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好在怀中的佳人并没有受到损害。
江映却不能不顾妹妹的死活,只能忍下心头的痛楚,赶紧安排人手到山脚下去搜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时间,紫云山竟热闹得很,只因江映宣布,若能将其妹妹找到者赏银五百两,这是个让人心动的价格,况且这才是紫云山的半山腰,要找还是不难的,所以江香的掉落崖下竟成了热闹得很的事情,小贩也见机纷纷拿吃食来卖。
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徐子蓉却是止不住地哭出声来,陶英知看了眼江映只顾着组织人手去救他的妹妹,惟有上前扶徐子蓉起身,掏帕子细心地给她擦泪,“徐小姐别太难过了,令表妹有今日也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人,若她没有害人之心,自己又哪会掉到崖下?”
徐子蓉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陶公子,只是我没有看好表妹,回头姨母那儿也不知该如何交代?我家那情况,也容不得我多想……呜呜……”
陶英知看她哭得伤心,免不了又安慰了半晌。
荀真只是愣愣地看着徐子蓉哭泣,往宇文泓的怀里缩去,这次的事件在她的心底里留下了阴影,宇文泓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过来,遂温声细语地安慰起来。
孙大通突然出现,道:“主子,有人在半山腰处发现了一个洞穴,里面藏着不少刀剑,还……发现了一些大不敬的东西。”
宇文泓绷着脸道;“都是些什么?”一面放开荀真准备随孙大通去一看究竟。
荀真经历了刚刚的险情,哪里肯离开他的怀抱?两手抓着他的衣服就是不放,“我也要去。”
宇文泓本来想让她先回去的,但看到她坚定的小脸上不容拒绝的表情,拥紧她的腰身,“也好,那就一道去吧。”
半山腰处极其热闹,尤其是发现的那个洞窟更是众人围观,羽林军很快就将这儿包围起来,将一众好事者都拦在了外头,静候宇文泓的到来。
宇文泓拉着荀真的小手绕过人群由孙大通领着进了那洞窟,瑞统领正在里面指挥着人手准备将东西抬出来,回头一看到宇文泓沉稳的面孔,“殿下,这里是一个兵器库。”
荀真的目光看了看这个颇大的洞穴,里面都放着几十箱的兵器,其中一个箱子被人打开了,居然还有明黄的龙袍,外头的好事者伸长了脖子正好看到龙袍一角,顿时有人喊道:“是龙袍,有人要造反,不知是何人如此大的胆子?”
静默了一下,有人突然道:“听说这里是晋王的门人在这紫云县当县太爷,我看这里藏着兵器之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只怕是这皇子坐不住了,准备推翻皇上自立门户……”
“这种话不能乱说,要砍头的……”
“我知道啊,谁敢乱说,造谣者都没有好下场,只是我真的见到紫云山常有人鬼鬼祟祟的出现……”
“对呀,对呀,我也听到这山里一到夜间就会有‘当当’声传出,我还以为是有山鬼呢?哪里知道是有人秘造武器准备意图不轨……”
“嘘,我还隐隐见到过晋王的身影身梭在山间的小路上呢,原来是视察兵器铸造的情况,竟连龙袍都私自造好了……”
“天哪,这儿离京城不远,皇上岂不是危矣?……”
“……”
传言以几何倍数在紫云县里流传,越传越夸张,不得不说人们的想象力是相当的丰富,虽然知道私自议论此事者都得砍头,但却又忍不下那到嘴的话。
当荀真听到孙大通转述的话后,竟喷出一口茶水,宇文泓很不幸地被她喷了一身,抹去脸上的茶水,笑道:“真儿,有必要那么诧异吗?”
荀真脸红地拿帕子给他擦拭,“我只是没想到这传闻会如此夸张,说得好像真的亲眼见到一般,这功力真不是盖的,不是有心要喷您茶水……”
宇文泓将孙大通遣下去,封住荀真的小嘴,一把将她抱到卧室里,待她喘不过气来才松开她的小嘴,邪笑道:“这是你造成的,你可要负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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