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亥年的春天格外的寒冷,氓山地处于北南交界处,树木仍是那样的青绿可喜,这里最出名的却是匪患,辛酉年时朝廷派出大军前来征讨,晋王在此被摆了一道,最后被匪患所欺乃是众所周知之事。即使这位王爷因谋反罪被赐死了,但在氓山一带却仍是被人当成笑话一般地时常提起。
此时,那氓山匪患的头头,人称铁一的大汉却是圈着双手看向那林中突然出现的一大群人,“查清楚这群人是哪儿来的吗?”
“老大,依我看全杀死得了,免得他们老惦记着我们。”其中一名光头大汉叫嚣着,那赤着膊子的上身肌肉交错,不但如此,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看起来颇吓人。
铁一却是伸手往他的头上一敲,怒道:“杀杀杀,就知道杀。”
“老大,十一没说错,依我看,这群人的来历不简单,之前不是在这林中发现了不少人偷偷打听我们的事情吗?你看,这群人的排兵布阵看来应该是朝廷里的军队……”一名手持大刀的中年男子眼冒精光道。
“好哇,又是狗皇帝派来的,把他们杀个精光得了,我看了就不顺眼……”叫嚣的人越来越多。
“再看看。”铁一沉吟了一会儿,道:“十五,你带人去征察一番,十一,你去做好准备包围他们……我倒要让这朝廷的军队来得回不得。”他的拳头捏得死响,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
“哼,他们来了也就是同那一年的什么晋王一样,就是送上门来给我们侮辱的……咦,老大,你看,有一支商队正经过,他们怎么与商队之人打起来了……”
“那群商队人数不多,却能与他们分庭抗礼,倒不容小觑……”
“管他们那么多,只要是朝廷的狗军我们都全部杀死,嘿嘿,还难得来了一支商队,这年刚过,想碰上那富得流油的商队都困难,走,十一,我们去将他们截下来……”
铁十一听闻,心头一热,不待老大发号施令,即跨上战马领着山寨里的兄弟呼啸着往林中而去。
铁一也没有阻止,仍是那般地注视着林中的动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他的目光深邃起来。
铁十一手中的大刀舞得那叫一个赫赫生风,身材高大的他骑在战马上看起来威风凛凛,一人就敌那百人,凡是靠近他的明阳真人的伏军都成片的倒地,而宇文泓的人因为得到过他的密令,所以一看到这大汉出现,都纷纷下意识地避开,不与他发生冲突。
“现今朝廷里的军队怎么都这么不经打?谁带的兵啊?老子的一十八式招数才使了不到三招,怎么都倒了?起来,赶紧给老子起来……”铁十一不满地大声嚷嚷。
那一群被他打得倒地之人都气得吐血,兄弟你猛,我们不敌,可也不带你这么损人的?
“十一,你嚷那么大声干嘛?明知他们就是豆腐渣……”另一名同样高大但长着一张国字脸的铁六道。
一群匪患将那群伏击之人打得落花流水之余,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朝廷的蔑视,将那群手下败将都贬得一文不值。不过以他们的身手来说,这倒也不是虚话,这两名大汉身后的匪卒都没怎么动手,光是这两名大汉就足以抵挡得了明阳真人派来的人。
宇文泓揽紧荀真的腰,墨黑的双眸里看不出情绪为何?但他紧抿的嘴唇还是透露出他内心的兴奋之情。
荀真的目光带着一抹热切,虽然宇文泓没有直说,但是她也知道要重回帝京得回皇位,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只要她对他有帮助,那么她可以付出一切,因此她的手紧紧地握住脖子上戴着的玉坠。
如果上回频死前所做的梦是真实的,那么就请爹娘在天之灵佑她此行一切顺遂。
宇文泓的侍卫在孙大通的指挥下将他与荀真围在中间,时刻警惕地看着那群匪患,尤其是对方将伏击他们之人如切大白菜一般地搞定了。
铁十一杀得兴起,然后看到无人可杀了,不禁伸脚踢了踢那被他的大刀砍中之人,看着那人灰败着脸倒在地上,血流成河,扛着大刀看向宇文泓,他倒没忘记还有这一群人在看着,目光睃过他身前的黑瘦脸上带疤的小男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小孩长得真难看,这器宇轩昂的男子审美眼光真独特。
“喂,将货物留下,你们就可以走了。”他道,想了想,赶紧道一句,“当然还有你们身上的银子也得留下,这可是买路钱。”
宇文泓的目光也在打量着刚才勇猛得很的光头大汉,轻笑了笑,“这位壮士,我们只是经过的客商,走到这一带,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人袭击了我们?受了这一次无妄之灾已经是很不走运了,现在你还要敲我们竹杠,十分的不厚道。”他的眼睛里满是指责之意。
荀真与孙大通等人听了脸皮都不禁抽了抽,殿下太能扯了,利用人家将明阳真人派来追击的人杀个精光,己方未损一人,明明人家帮了你,你现在还偏要人家心生愧疚。
铁十一瞪大眼睛,看了看地面上的死尸,一交手他也知道这一群人是训练有术的精兵,但是与他一比那是差得远了,但对朝廷来说已经是“精”兵了,摸了摸光头,“这样一说好像也对哦……”
“十一,你头壳是不是坏掉了?这样也说对?我们是土匪,土匪,听明白了吗?”铁六的大手往铁十一的头上拍去,都这么多年了还没适应?
铁十一头脑一清醒,这才知道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忙抡起大刀,双眼发狠地道:“娘的,竟敢欺你大爷,找死啊。”
“你又没说你是土匪,我为什么要主动上交货物?再说就算是土匪,那也可以有话好商量,土匪也是人。”宇文泓无辜地道。
“嗯,也对哦。”铁十一咧唇笑了笑,“谁说土匪不是人了?小子不错,会说话,我们……”
铁六受不了这铁十一的单纯,大手又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端着一张国字脸郑重地道:“你们若要命的就赶紧扔下货物离去,若不要命的就准备将小命交代在这儿吧。”
宇文泓的手揽紧荀真的腰际,状似一脸的为难,“我们走南闯北的经商不容易,这趟回家还是要带些钱财才行,所以抱歉了,这些货物我们不会留下。”握紧手中的长剑笑道。
铁十一握紧手中的大刀看向宇文泓,准备与他大干一场,这小子看来不弱,肯定不会像朝廷的士兵那般不经打,此时他的脸异常的兴奋起来。
铁六却是皱紧眉头,这人的行为很古怪,他们区区几十号人如何敌得过他们这方上百号人,再说刚刚也看到他们彪悍的战迹,这群人不知是要打什么主意?
就在场面一触即发之际,后头有人赶紧上前来,“报,首领有话吩咐。”与铁六耳语了几句。
“老大说什么?”铁十一奇道。
“看来你们走不掉了,我们老大要你们到我们寨子里住上几天,走吧。”铁六面无表情地道。
宇文泓丝毫不奇怪他们会主动将他们留下观察清楚,“那也甚好。”催马不顾孙大通等人的阻拦,率先往那一群土匪而去。
铁六与铁十一两人这回都想不通了,这宇文泓是有所凭仗才会如此胆大,还是此人就是一傻子,不会分析利弊?
荀真紧紧地依偎在宇文泓的怀里,耳里听到押着他们的那两名壮汉似大声地耳语道:“六哥,你说他是不是吓傻了?对了,老大要抓他们干啥?”
“我怎么知道?你回去不会自己问老大啊?你以为我是老大肚子里的蛔虫啊?十一,你没大没小,这样与你六哥说话……”
荀真听得忍俊不禁,这两人可能算得上是山贼中的奇葩,想到宇文泓说过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话,倒也管用,一时间让人摸不清你的想法,倒是可以占据有利的形势。
宇文泓的目光却看向这两名土匪命令匪卒收队的手法,比正规军还有过之,实不像一般的山贼那般如一盘散沙,眸子里目光沉了又沉。
“您倒是算得刚好,这群土匪的首领果然‘请’我们上去了。”荀真凑近他咬耳朵轻道。
宇文泓只是轻笑不语,大手很自然地在她的美背上游移了着,如果是够眼介力的人就会看出他也不是一般的商人,刚才与明阳真人派来的人交手时可是一点下风也没落,这就足以令人怀疑了,而且这两人出现,那真正主事的首脑不可能不在远处看着,所以邀请他们到山寨里“做客”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一路往前,视野越发的开阔,荀真的目光被那渐渐开阔的林海深处吸引了去。这里的树木不再浓密,而且策马可以狂奔,想不到这氓山在远处看去是那般地巍峨,但真正地走进却有如此开阔之地,而且一路经过时看到有一面嶙峋的山崖做为掩护,而且这里暗哨不断,上山之人要听到暗号才能顺利过去,不然就会被树木引向另一边方向而去,难怪上回晋王会在此吃了大亏。
宇文泓也是轻叹出声,“二哥上回败得不冤,只是被人摆了一道,所以极其难看而已。”
荀真听后,也不禁点头同意这话,即至到了那寨门口,上面石楼的人看到他们后,立即做好警戒措施,丝毫并不因为看到自己人而放松,一切看来都训练有素。
铁六掏出牌子扬了扬,那寨门才缓缓地打开。
“别以为将我们这里的地形记下来就可以,没有我们的人带路,外人是进不来的,早就不知道被指向何处去了?所以我们也大方地任你们看,不过看完后就要自动忘记,我们也不怕你们是朝廷的探子,能带得你们进来自然不怕你们搞小动作。”粗鲁的铁十一撇嘴道,只因他看到宇文泓似乎在暗暗留意他们的山寨。
“我们并不是朝廷的探子,你们可以放心。”荀真率先道,“我们只是好奇你们不是山贼土匪吗?怎么这里不像是土匪窝?”
“是不是土匪窝也不到你判断?”铁六冷声道,然后一招手领他们进去。
“你们怎么这么说话?你们可知……”孙大通涨红着脸想要教训他们的大不敬。
“孙大通。”宇文泓举手示意他闭嘴,释放出善意道:“我们没有恶意的。”
“有没有恶意不是凭嘴说的。”铁六的国字脸冷嘲道。
荀真看着这群极排外的人,心里不禁也有点打鼓,这群人会不会买他们的账?毕竟都过了那么久,再说他们生活在这儿看来也不错,未必愿意放弃这一切再重新回到世俗中去。
尤其是进了寨子,那感觉就更明显起来,寨子里看来防守没有那么严密,而铁六与铁十一一进来就下马,有几个孩子都跑向他们,抱着他们的大腿笑呵呵地喊“爹”,而他们也咧开嘴笑着抱起孩子,有着胡子渣的脸猛亲他们,孩子呵呵地笑出声。
荀真不禁也看呆了去,尤其是铁十一这壮汉看起来与刚才那嗜杀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身后的宇文泓下了马,她也没发觉,一个劲地看着那父子亲热。
“真儿?”宇文泓伸出双手,唤了她一声。
“哦。”她这才醒觉,赶紧张开双手任他抱她下马,如孩子一般地伏在他怀里。
这一声真儿让铁六与铁十一都不禁震惊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正确地是看向荀真。
荀真也不惧他们的目光,双眼清澈地看着他们,她的素手紧紧攥住宇文泓的大手,从他身上吸取力量,只要有他在,她就安心了。
“六爷,十一爷,首领让他们赶紧进去回话。”
铁六与铁十一将怀中的孩子放下,吩咐他们去玩,然后才沉着脸领着宇文泓与荀真两人到里头回话,至于他们的随从那就必须关押起来,不能一道进去。
“爷?”孙大通有些担忧。
“你随他们过去吧,我自有主张。”宇文泓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行事畏手畏脚不是他的作风。
孙大通即使不愿还是服从命令地应了声“是。”
宇文泓拉紧荀真的手往那并不宽阔的走廊行去,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朴素,不知道他们抢劫来的东西都用到哪儿去了?
一进门,看到空旷的厅里,铁一随意地坐在主位上,而其他人或坐或站,但目光都放在他们的身上。
铁六将山下林中的情况一一汇报后,铁一才一挥手道:“按老规矩处理。”目光如矩地看向宇文泓与荀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年轻人,我也看得出你的来历不浅,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彪悍的手下抵得住朝廷军队之人的攻击,你们老实交代吧,我们灼情考虑相不相信你们的话,若你们不能取信我们,那就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过五更一样的道理。”
一上来就来了个下马威,这首领倒不糊涂啊,表面说要他们从实交代,至于饶不饶他们的性命全在他一念之间。
宇文泓却是拉开其中一把圆椅坐了下去,将荀真抱坐在大腿上,这动作大胆而又猖狂,一群人的眼里都不禁冒火,尤其还抱着一个丑女,看这两人的动作,就可以看得出荀真的性别。
“我活不活得过五更不到你来担心,朝廷一直对你们多有围剿,我也知道你们行事谨慎,这样说吧,如果你们与我合作,好处也是不少的。”宇文泓笑道。
“小子,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上来就要我们与你合作,你以为你是谁?如果是朝廷的人那更是免谈。”场中有人咬牙切齿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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