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喜怒无常来形容燕王其实再贴切没有,如果他不是一个君王,他身边的人,大概会用“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形容词来形容他。
燕王有五个儿子,在诸王子嗣中算是颇丰,可是,这五个儿子全部不在燕王宫,都被赶去了各处的封地,而且大多苦寒难捱,有一年三皇子得病,请求回到燕京,结果被无情拒绝。
九王摇着骨扇,看着十里的宫墙说道:“他其实是怕报应落在自己身上。”
三十年前,亲手杀了武帝的,就是燕王。当时的快意换来三十年的梦魇,对身边人都疑神疑鬼,越是亲近的越是冷漠。
白面车夫沉默着,似乎是在心不在焉。
九王合拢扇子,看着他,说的话正好被经过宫墙的风吹散,离远一点就听不见了:“你之前去刘府时候的行踪,掩藏的不好,燕王宫的暗卫好像怀疑你了,你下次不要总是选择酒楼,也换个地方。”
九王看似在这燕王宫逍遥自在的,宫人对他又是疏远又是忌惮,实际上燕王根本不会让九王踏出宫门半步,宫里的眼线更是数不清,九王今天吃了几口饭,都会被严密报告给燕王。
白面车夫作为九王的护卫,更是享受了不一般的待遇,走到哪里都是燕王宫顶级暗卫跟踪,所以心知肚明的白面车夫,每次都钻进胡同口那家酒楼,在二楼最显眼的靠窗位置,坐着喝上几个时辰。
实际上白面车夫已经去了刘府。上次他无意中救了南小姐,便是用的这个法子。
白面车夫听到九王教训,终于垂下了眼:“属下下次会换个地方。”
九王点点头,竟然还叹了叹:“燕王对我下了绝杀令,只要我单独想出宫,立刻就会被宫门口埋伏的乱箭射死,真是许久没这样不方便了。”
白面车夫看着九王的脸,就算只有淡淡的表情拂过,那也是让人能立刻察觉的。这就是为什么人能凭借一个眼神,一个嘴角的细微动作,就能领会那么多意思。
九王注意到了白面车夫不同寻常的注视,他立刻回应过去,车夫这个人不管喜怒哀乐脸上都不会有表情,只有他的眼睛,偶尔还能传递一些信息。
现在白面车夫的眼神,就在传递一个困惑的意思。
九王觉得有趣,便道:“车夫,你看着我作甚?”
这个车夫几年来都冷心冷情,难道突然之间有了凡人的情绪?
白面车夫的目光晃了晃,居然低下头去,说道:“属下刚才在想如何躲开燕王宫暗卫的事,不小心冒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这假话太没有水平,但关键点在于白面车夫不仅露出了困惑,竟然还破天荒说谎了。
极少有九王猜不到的事情,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理解车夫的心里。
燕王大晚上把九王叫了过去,这并不新鲜,这段时间几乎有事没事,燕王都会让去见他,甚至半夜三更睡着了,突然醒来,也必须强令宫人去传唤九王。
简直就是,故意折腾人一样。
燕王宫的宫人之所以对九王避而远之,就是因为摸不准燕王是厌恶九王,还是看重九王,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最好离得远远地,也是离得麻烦远远的。
幸好九王这次没歇息,省去了更衣的麻烦,很快就来了燕王的寝宫。
燕王把人打发出去,单独和九王说道:“刚才刘府那个老妇竟然派人来对寡人说,她负责看押的那个婢女跑了。”
九王的神色是恰到好处的惊讶:“跑了?这怎么会?刘府的戒备那么森严。”
燕王眼睛里露出阴鸷,说出来的话更冰冷:“那老妇以为寡人会忍她多长时间?没了她刘家,寡人也能随便提一个士族上来,封官加爵,皇恩厚赏,有了这些,谁都能成我大燕最尊贵的世家。”
九王目光淡冷,燕王对世家的看法已经不是大多数人的看法,三代为贵门,百年为世家,像刘家这种强行拔起来的,像是枯萎空虚的壳子,谁都能一拳捣碎。
燕王用这样的家族,去对抗真正的世家贵门南氏,就算在燕京的这个南氏家族灭了,南氏子弟也早已散布十六州,有些早已在别处开枝散叶,南家可以灭,但南氏将永存于世。
可是燕王就是要存心折腾南家,哪怕用一个枯萎的空壳子,他高兴就好。
九王摇着骨扇,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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