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这话从王赞嘴里说出,仿佛如同一枚尖锐的石子,一下硌在了莫尚的心里,他诚惶诚恐地“唔唔”了两声,忽然生出了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他皱了皱眉,突然之间,竟没了幸灾乐祸的意思,他看向王赞,从王赞的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那双深邃而神秘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恨”的味道,那是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怨”和不满,当他说起他的恩师林光时,似乎又露出一丝不可说的后悔——仿佛是为自己背离雪国,而投奔南国而愧对恩师,又或是没有成功救活恩师的愧疚,总之,王赞此刻的情绪显得很复杂,复杂到连莫尚这个敏感多疑的人,也不能完全看得清楚。
账内沉寂了一会,账外一个南国士兵突然来报:“报!”
“进来!”莫尚叫道。
前来报讯的南国士兵掀帐而入:“禀将军,最新情报!”话毕,呈递上来一份密报。
莫尚接过,立即拆了密报,过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真是天助我们南国,王将军,这大宣皇帝出事了!”
王赞接过那份密报,将密报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本来凝重的面色,微微一松:“这份密报,没有署名,我们尚不知它的真假。”
“哼,是真是假,派个人去核实不就知道了。”莫尚摸摸下巴,嘴角一勾,眼里满是奸险。
这份密报的到来,让莫尚满满的得意感顺着血气涌上了心头,连说话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他挥挥手,示意前来禀报的士兵下去,然后在军帐内走来走去,印制不住满怀的兴奋,时不时锤掌,兀自道:“这次我一定要让大王知道,我比莫淦强!”
大宣沉帝三年,除夕前夜。
这一夜,乃是帝京最热闹的一个夜晚,京都解除了宵禁,通衢阡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喜庆彩灯,绚烂的火树银花,将京都这片祥和之地,笼罩在其中。
派去白杨镇赈灾的郭星、后援指挥使钟鼎之子钟正经过一番周折,成功镇压了白杨的暴动,二人纷纷返回京都。
郭星和钟正的队伍刚抵达帝京,便听闻京都发生的事——皇上遇刺,梅妃失踪,弑君者系梅妃娘娘,都不由得感到惊讶。
郭星刚抵达京都,不待回府歇息,径往皇宫面见宁妃,而钟正则回自己府上去了。
“没想到,臣才离京一些日子,宫里便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娘娘,皇上可安好?”郭星一张风尘仆仆的脸上充满了愁容和焦虑。
“皇上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也已经醒过来了。”钟宁道。
“臣方才进宫时,听路过的几名小太监说起,是钟小爷救驾有功,娘娘,宫里何时来了个这样的人物?听说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是啊,这个孩子确实不简单。本宫和他定下了一个约定,倘若他能在三日内救醒皇上,就答应他的要求。结果,他确实是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郭统领,这个孩子,真真不简单啊。”钟宁说起钟采时,两眉间透着一股凝重之气,有种留下钟采不知是福是祸的忧虑感。
皇宫内宫灯火通明,提着行灯的宫女在明亮的宫廊里穿梭如云,脚步声“沙沙沙沙”地想着,仿佛缠绵的春雨,一点一滴地落在宫墙下,那些去冬衰败的残草丛里,催醒着沉睡在地下的新生力量。
这些来来行行的宫女大都是十几岁的少女,虽然禁宫森严,却仍关不住她们身上散发出的青春萌动,一面跟着队伍行走,一面又悄悄地东张西望,满目皆是璀璨光华,对这皇宫充满了好奇和欣喜,有的年纪很小的宫女,看到一些没见过的宫廷场景,还忍不住痴痴地憨笑。
前半夜钟采在偏殿内歇息,听着外头宫女们的笑声,醒了过来,他其实一直没有睡熟,从早晨开始,脑袋一直在疼,终于熬到了后半夜,昏昏沉沉地入睡,却做起了一场噩梦——梦到姐姐慕容愁,他梦到他们姐弟俩一起走到了一个悬崖,被人追杀,追杀他们的人,不是雪国人,却是宣国皇帝——钟沉。
这个梦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导致醒来之后,额头、背脊、乃至小腹,全是滑溜溜的冷汗。
他扶着头在床榻上坐了起来,看见一盏风灯从窗前扶摇而升,就像是被无形的细线拉动出的一团橘黄色的火绒,向着高远的天际,徐徐滑行。
“啊!”他吃了一惊,竟将那风灯看成了一张龇牙咧嘴的恶鬼的脸,吓得叫了出来,没留意便从榻上滚落下来,一下坐在地上。
两只大眼,呆呆地盯着窗户看。
他这一动,一众宫女围上来,有的给他披外衣,有的给他递热毛巾。钟采却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坐在那里,任由她们给自己擦汗,她们越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服侍自己,他越觉得胸口烦闷,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人埋进土里,难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