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凤锦面带犹豫,赵阮诚取出一纸烫红的婚帖递给她,笑得苦涩:“我原也不会将你怎么样,不过是前来送个喜贴罢了,怎么?大婚之日你不来,难不成如今陪我饮一杯也不成?我救你大哥时,可当真是下了血本呢。”
苏凤锦紧了紧帕子,一时不知如何应付。挽珠挡在轿帘前头,朝赵阮诚道:“我家小姐身子还伤着呢,出来祭祀都是偷着来的,赵大人如果真的为小姐着想,就不要逼她利用她了。”
苏凤锦望着赵阮诚,这个人生得俊俏,气质儒雅温厚,笑起来的时候宛如冬月里的阳光,得之温暖,不得之,寒凉。
“我大哥与太子之事,是不是你从中牵的线?”
赵阮诚答得爽快:“是,我本想着,即是一家人,当相互扶持才是。你也知道,朝中的局势瞬息万变,无论是否站对阵营,牢狱之苦总归是要受上两回的,凤锦,若是我入了狱……”
“赵大人可是今上跟前的红人,凤锦一届弃妇又能做得了什么?还请赵大人告知忆秋的下落。”苏凤锦忽的觉得,搁在心里头最深爱的这个人,已经离她越来越遥远了,遥远得让她抬脚去追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些桃林相逢月下相会的日子,终究成了过去,他娶太傅府的小姐,而她,也已经被休弃,嫁作了将军府的平妻。日子好好坏坏的,忐忑不定。这是一种对前途未卜的迷茫与无助。
“你若愿去东风林与我饮一杯,倒是可以与你说说忆秋的故事。”
东风林与乱葬岗不远,只是景致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狱。东风林里头尽是枫叶,所以也唤东枫林,每每到了秋季便是漫山遍野的黄金色,入春时分路人行色匆匆,都忙着去祭祀,极少有人会注意这边,苏凤锦到底跟着赵阮诚去了,她跪坐在毯子上,瞧着眼前茶雾升腾的白玉杯,只觉时光过得忒慢。
正午的阳光落在身上,倒也暖和,将苏凤锦身上的病气也驱了不少,面上透着一抹微微的太阳红,衬得皮肤显出几分水润细嫩来,苏凤锦也不敢久留,只草草的听他说了几句也就起身打道回了府。
赵阮诚却是不曾走的,他坐在原地,等着不远处的战青城来吃茶,当然,战青城也没什么心思吃茶的,他迈进亭中,凝着茶艺工夫极好的赵阮诚眼神冰冷。
赵阮诚笑得儒雅温和:“将军可要饮杯茶?”
“锦儿的性子,最是让人琢磨不透,赵大人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战青城坐下,捏着茶盏饮了一口,茶不是好茶,泡出来的味道却是极好的,想来到底是林太傅的门生,茶艺也是颇得太傅真传。
“下官不过为凤锦略尽绵薄之力,可不比那日朝堂上将军自证清白之举。”
赵阮诚掏出帕子擦嘴,结果却掏出了个烟青色的肚兜,他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早晨起的匆忙,本以为是帕子,不曾想是锦儿用的,倒叫赵大人看了笑话。”
赵阮诚瞪着那个肚兜,双拳紧握,面色温和:“无妨,这般款式的,赵府还有不少,若是将军喜欢,大可让赵舍给将军送去。”
两人唇枪舌剑,谁也愿败于下风。
最后赵阮诚因着赵舍来寻,匆匆离去了,便只剩下了战青城,坐在亭子里,瞧着那东风林蜿蜒曲折的小道,小道上一人影翩然而来,她身旁还带着位侍女,见是战青城,怔在原地,微微一愣,随即莲步轻移走了来。
这个地方,曾是战青城与卿如玉第一次相见的地方,战青城坐在亭中,瞧着那抹浅粉色的身影有些恍然,好似许多年前他们还在这东风林里无拘无束的耍玩一般,只是一转眼,他们就都长大了。
卿如玉站在亭外,只见她梳着缕鹿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镶宝金龙金簪。手拿一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身着一袭藕荷色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脚上穿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正是暖春,身旁的丫鬟提着个缠枝牡丹翠叶的药熏炉,药香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卿如玉瞧着战青城,笑意倾城:“许久不见,将军可好?”
战青城一时有些哑然,只点了点头,态度变得生疏而客气:“甚好。”
两人一时无话,卿如玉视线落在战青城腰间那个荷青色的香囊上,那香囊上头的针脚甚是细密精致,绣的是一对鸳鸯,想来定是那兰馨绣得罢,倒真是郎情妻意,而她这个青梅竹马,如今又算得什么。
“此处入暮寒凉,卿小姐早些回去。”战青城起身,扫了眼那个药熏炉,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