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树林,走过山道,丘陵的地貌越来越少,一辆马车行驶在平原上,低矮的草木渐渐取代了高大的树木。
他们已经来到草原的边境了。
“索热迪,走了半天了,你要不要喝水?”
驾车的大汉坐在马车外,望着天色,朝里面喊了一声。
“好啊!谢谢你,古路扎!”
桃夭儿靠坐在车里,手里捧着一只硬得能硌掉牙的饼,边吃,边扬声回道。
此时,她所享受的待遇,从“货物”,摇身一变,成为“客人”。
手脚上的绳子早已被解开,身下用箱子拼成的“床”,上面用棉布和丝绸盖着,人坐在上面,虽然不算软,但是也不像先前那样硬邦邦。
除此之外,那大汉还与她交换了名字,显然是当做同族人看待了。
大汉名叫古路扎,与桃夭儿的一番交谈之后,彻底让他卸下了戒心。毕竟,一个姑娘孤身躲在树林里,还受了伤,若不是他恰巧经过,只怕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摇摇头,古路扎找了个地,勒马下车。
“水给你,不过这是凉的,你怀着崽子呢,慢点喝啊!”说着,古路扎拿起水囊,掀开帘子。
“哎!”桃夭儿很高兴。
那饼太硬,桃夭儿嚼不动,腮帮子都酸了。此时见到水,眼睛微亮,接过水囊后,迫不及待地灌了两口!
古路扎望着桃夭儿,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半个饼,顿时有些无语。
想了想,他有些犹豫地问道:“那个,索热迪,你家是不是很有钱?”
“咳咳咳咳!”
桃夭儿正在喝水,冷不丁被古路扎的问题吓到,一个没留神就呛住了!
“你、你为什么这么问啊?”
水从桃夭儿的唇角留下,她随意地用袖口擦擦,看似不经意地反问道。
古路扎没有疑心。
闻言,他瞅着桃夭儿的脸,在她的白色裙子上扫了眼:“一看你就是那种出身显赫的人,家里的牛羊至少有几千头了吧?再说了,你可能之前都没吃过这种干粮,真是不好意思啊!”
桃夭儿舔舔唇,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呃,古路扎,不是我家有钱,是我的夫家有钱,我的父母早已经去世了,在去世之前,就把我卖给了我现在的丈夫……”
“什么?”
先前盘问的时候,古路扎并没有问得那么详细,此时听桃夭儿提到她父母双亡,不免惊呼!
“你父母死了,你的丈夫也死了,你现在回草原上,还要去你丈夫的家族吗?”
古路扎望着桃夭儿,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抹怜悯。
桃夭儿动作一顿,突然意识到古路扎问话的含义,霎时间,她的脸色微变,有种恶心的感觉。
匈奴人,之所以被中原人贬称为蛮夷,除了地理位置之外,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因为他们骇人听闻的习俗。
从古时候起,为了保证种族的延续,匈奴人之间的嫁娶,在伦理上是有点乱的。
父亲死了,儿子可以娶自己的后母;哥哥死了,弟弟会收娶他的妻子……这一点在中原人看来,始终为人诟病。
而在草原上,越是大家族,越在乎这种血脉的延续,如果真如桃夭儿所说,她的夫家家族兴旺的话,一定会遵从这个传统,将她嫁给家族里的其他人。
这也是古路扎面露异样的原因。
桃夭儿在草原上待过一段时间,自然清楚,在古路扎意有所指的视线下,她的脸色僵了片刻。
然而几秒后,她就回过神来——
她又不是真正的匈奴人,所谓的夫家都是编造出来的,怕什么?
想到此,桃夭儿捂住胸口,又咳嗽了几声,将那两秒的停顿掩饰过去。
“我,我现在还怀着孕,回去了,这个孩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望着古路扎,桃夭儿蹙着眉,挤出几滴泪水,看起来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
“可怜我的丈夫死得早,我的公公,我的那群小叔子,一个个的早就看我长得貌美,回去了,不知道我该嫁给谁……”
古路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望着桃夭儿悲戚的眼神,磕磕巴巴地重复道:“公公,还有那群小、小叔子?”
天哪,这么倒霉啊!
已经当了一次寡妇的女人,名节已经不重要了,听她的意思,难道她夫家那么多人都想接手她的丈夫之位?
这要是弄不好,说不定得一女侍众夫啊!
“是啊……我没有娘家,夫家也是那种德行。不过你不用管我,只需将我带到我族人那里便可,我无依无靠的,堕了胎,嫁给他们便是!”
说着,桃夭儿又掉了几颗眼泪,当真看得人不忍心。
古路扎眼前一黑!
堕胎?还嫁给他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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