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回到王府,便密令沈若寥想办法避过守卫的耳目,到京华客栈去,约好金忠第三天启程回北平。他在房间里守着,也可以有办法对付那群守卫的御林军和时时在门口侯旨的侍从们,甚至是来访的礼部官员。
沈若寥趁着守卫的亲兵不注意,从窗户翻出来,跃上房顶,悄然离开了王府,潜身翻过一条街后,才下到地面,过了秦淮河,寻到鼓楼大街上来。
他找到京华客栈,不敢说出金忠的名字来,便向店伙计询问有没有一个老汉住在这里,穿着很寒酸,但是出手很阔绰。那店伙计立刻说就在二楼南侧中间那间。
他刚转过身,一个白色的人影与他擦肩而过,简单地说了一句:
“午安,沈少侠。”
沈若寥吃了一惊,回过头来,那人却已经出了门,随即消失在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他好不诧异,上了楼,走到南侧中间的房间面前,一面还在纳闷那人究竟是谁,怎么会认得他。他在这京城里,明明是举目无亲。
更何况,那人清清楚楚叫的他沈少侠,而不是仪宾郎。
这样称呼他的人,应该不是朝廷的人。
不过,这也难说。
他敲开了门。金忠把他请进来,关上门,问道:
“大人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在店家那里留的姓名可是假的。”
沈若寥道:“就是真的我也不敢说啊。我估摸着您还是化装成那个吃鸭汤粉的老汉的样子,所以跟他们描述了一遍。”
金忠道:“王爷打算后天回北平了?”
沈若寥道:“先生果然未卜先知啊。王爷就是让我来告诉先生一声,后天早上咱们在郊外遇齐,一起回北平。”
金忠道:“你转告王爷,真打算回家的话,明天早上就动身,最好今天夜里就动身,一刻也别耽搁。”
沈若寥吃了一惊:“怎么了,先生?您算到什么了?”
金忠道:“我没算卦。不过京师凶险之地,王爷已经停留了这么久,日久必生变。王爷要回北平的消息,朝廷官员现在人人皆知,两日之内,必有不计其数的人去天子面前游说,百般阻挠王爷回家。我怕但凡有这么两个,天子就会改变主意,扣押了王爷。”
沈若寥道:“可是王爷已经和天子说好后天启程,如果提前离开,那就有逃跑之嫌,岂不等于更给了朝廷以燕王有罪的口实?”
金忠顿足道:“王爷太大意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沈若寥道:“没那么严重吧先生?王爷是有分寸的人,心里肯定事先已经衡量过了,才会说出口的。也许不至于。”
金忠道:“王爷来应天是深入虎穴,难道还指望老虎讲仁义吗。”
沈若寥道:“老虎可以不讲,但是咱们说不着他。王爷不守信用的话,只会对王爷自己有害处啊,朝廷现在巴不得找到借口呢。”
金忠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就这样;请你转告王爷,不到动身的最后一刻,不要告诉天子,一定不要参加那个什么饯行。”
沈若寥道:“我明白了。我会告诉王爷的,不过,王爷会不会听,我可不敢保证。”
金忠道:“我了解。你们定了以后,不用再来通知我了,太危险。我过会儿就不在这儿住了,这两天我会一直住在城外。过了江,你们回北平的必经之道上有一家天门客栈,我会在那里等候,咱们不见不散。”
沈若寥应允之后,出了金忠的房间,拒绝让金忠送出门。
下楼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白衣书生正缓步走上楼梯来,看到有人下来,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侧过身,与他擦肩而过,继续上楼。
然而这短短的一瞟,却让沈若寥心里一动。他一把抓住那人,低声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会认得我?”
那个人大约二十多岁,仿佛和二哥梁铁寒一般年纪,相貌端庄斯文,见沈若寥抓着自己,便停下步子来,奇怪地问道:
“咦?你是谁?我怎么会认得你?”
沈若寥微微一愣,冷冷说道:“你别装了,还是赶快告诉我你是谁吧。”
那人问道:“咦?你不认识我吗?既然你不认识我,我怎么会认识你?”
沈若寥道:“刚才明明不就是你跟我打招呼吗?你还知道我姓什么。所以我才会感兴趣知道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那人却讳莫如深地微笑了,轻轻说道:
“‘上善若水,上剑秋风’——令尊的剑,不是就握在你手里吗?如果不是这把剑,你就是亲口告诉我你姓沈,我也不信。”
沈若寥惊讶地望着他:“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突然脸上变色,鄙夷地冷冷说道:“奇怪;你不认识我,我怎么会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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