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青莞眨了两下眼睛,淡淡笑了。
宝庆四十年十月初。
宝庆帝前后历经两月,祭天归京,老肃王领百官迎出五十里外。
入京当日,秋雨淅淅沥沥,下得人心烦,百姓却都冒雨等候在两旁,只为见一见圣驾。
帝驾浩浩荡荡而来,百姓三呼万岁,呼声震耳欲聋。
宝庆帝一身龙袍端坐在御架上,含笑向他的子民挥手致意,百姓见之,均嚎啕大哭。
帝驾入皇宫,下令随行百官休沐三日,并传三位阁老及老肃王入宫。
而远在西北的赵璟琰,此刻正拿着长剑,与盛方一较高下。
一旁的阿离看得心惊胆寒。
归来已有十日,今日接到京中密报,爷的脸色便惨白如纸,身子摇摇欲晃。
独自在帐中呆了半个时辰后,爷叫来胡勇,两人在冰天雪地里,练了一通的剑。
可是,这哪里是练剑,分明是有搏杀,一招一势带着杀机凌厉,望之心悸。
阿离轻轻叹了一口气,能让爷如此失常的人,只有一个。那封连他都不曾看到的密信,一定事关六小姐。
他还是识相些,先去准备些酒菜吧,今日瞧这架势,爷和胡勇必要大醉一场。
两道寒光闪过,接着两道闷哼,场中两人一个眼红如血,一个气喘如牛,纷纷仰首倒地。
大雪飘飘洒洒,落于两人的身上,浩瀚天际,渐渐暗沉。
“你今日心情不好,可有什么心事?”
胡勇按捏着胸口,刚刚一掌,他虽躲得快,却还是中了掌风,痛得发抖。
赵璟琰望着晕沉的夜色,低低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盛方摇摇头,他这辈子,习武,杀人,为匪,从军,生命中除了母亲和青莞外,从未有别的女子。
赵璟琰眼中落了寒霜,“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盛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认真的想了想,仍是摇头。
从前盛家被张云龙灭族,他恨张云龙;后来又恨先太子,若不是太子起事,盛家又怎会受连累;再后来,青莞说杀盛家的人,另有其人,凶手迟迟没有找到,所以他不知道恨谁。
赵璟琰见他摇头,轻轻叹出一口气,“你可曾想过,爱和恨,都在一个人身上,会如何?”
盛方果断的摇摇头,这么复杂的问题,他这样简单的人是遇不到的,也不想遇到。
赵璟琰半眯起眼睛,眼前浮现那张美丽的脸,初见时,震撼的撞进他心里来。
他渴慕着她,一点点试探着她,喜欢着她,结果现在,他有些怕她。
堂堂寿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竟然怕一个女人,说出去当是笑话。
“你的义妹,在我离开后,又做了一件事。”
盛方一把抓住他,满脸紧张道:“什么事?”
“她自尽了,以头撞墙,血流如注。”
“什么?”盛方大惊失色,“她怎样?为什么要这么做?”
“问得好!”
赵璟琰猛的坐起来,甩开他的手,反手抓住盛方的前襟,勃然大怒道:“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要用美人计,将贤王拉下马,他既惊又痛。她是他爱的人啊,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人用她的身体,换来锦绣前程。
所以,他才会不管不顾的跑来阻拦,然后把自己的心,没有一点遮拦的坦承在她的面前。
谁知,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变卦,撞墙自尽。
她得多疼啊!
赵璟琰的心,从没有这一刻,这么疼过。
盛方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怒吼道:“她有没有事?你他娘的说话啊。”
赵璟琰继续默不作声。
盛方急了,反手抓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道:“赵璟琰,她有没有事?”
赵璟琰抬头看着他,低声道:“救回来了。”
盛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雪地里,心头只觉得凄怆。
他明白赵璟琰为什么会如此的愤怒,当初他接到蒋七爷的密信时,也是这般的愤怒,以至于所有人都拦不住。
他也是男人,那个女子也是他心疼之人,所以,他懂。
但他更懂青莞心头的恨,那种血海深仇早在她重生时,就已融入到她的血液里,赵璟琰又怎会体会那种迫切想要手刃仇人的绝决。
盛方看向他,眼中充满了鄙夷,“王爷,她是我的妹妹,我比你更心疼她。但这个时候,我根本不会愤怒,只有心哀。你若强了,她不必如此。” 说罢,盛方起身,拍拍身上的残雪,“王爷,别像个孬种一样,只会在背后怨声栽道,她把局面给你生生扭回来,你要做的,是将这天下握在手上,给她一个盛世,让她再无忧,再无怨,再无恨。若不
然,你便配不上她。” 脚步声渐行渐远,赵璟琰依旧躺在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