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千翎总是不自觉露出一抹傻笑。
下一秒笑容却渐渐消散,仿佛七彩的泡泡自阳光下缓慢飘起,色彩斑斓,晶莹透亮,而后轻轻“啪”地一声……碎裂。
她像只蜗牛把自己抱成一个团,将脑袋埋进膝盖间。
温热的眼角湿润着,仿佛酝酿着一场无声风暴,酸涩的喉咙越拧越紧,渐渐沁出几分苦,几分痛……
莫名其妙,却又自然而然。
小月……
我想你了。
干涩的声音卡在咽喉最深处,反反复复,却念不出来。
不是那个高贵无上的王,不是那个黑发长袍的秀美少年,不是那个万人簇拥的天才领袖,不是那个威震四方的月神大人……
只是小月,
她的小月。
虽然现在的她身边有了小若,有了小果,有了黎菁黎夕,黑糖也回来了,还有了小啾,甚至还有大叔这个家乡人……再不是孤单一人。
明明该知足,明明该大踏步继续向前走……
却总忍不住驻足回头,遥望那段支离破碎的岁月,那些温馨温暖的细节……
那些……小月在的时候,才有的东西。
只是他消失得那么彻底,无影无踪,连回忆的念想也没留下。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又截然不同。一如他发色的变化,那样深邃的墨,仿佛被暮色吞噬,再回不去最初的晶莹与纯白。
千翎看着地面沾着透明水珠的草叶,低低垂落的睫毛染着一片朦胧雾气。
自从上一次在森林里的偶遇,自从她莫名其妙地冲他发了一顿火,自从辞退澜风书房的工作……
便再没见过他了。
缓缓垂下睫毛,千翎像只鸵鸟缓慢而沮丧地把脑袋埋进膝盖。
小月现在……应该很生气吧。
身为恶魔族尊贵高傲的领袖王者,任何人见到他都是行礼下跪,提到他的名字都是毕恭毕敬生怕有半分差池。
她却没规没矩一再僭越,不仅误打误撞搅和了实验,还当着澜风和那些长老的面骂他“笨蛋”,而当初在爱伦伊斯,她也完全把他当小孩来看,干了不少像是揉脑袋捏脸之类的出格事,放肆得不能更放肆……
他应该生气的。
是不是还会觉得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容忍她留在这个地方……?
可如果是这样,那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救她?
当初在处刑台,虽然她当时全无意识,后来却也能猜得出,应该是小月救了她;后来吟风河谷的事也好,被澜风找茬的那次也好,被小啾拐带的那次也好,森林里被那什么骞老抓住差点被吃掉的时候也好……
每一次每一次,
哪怕是她跟他发了脾气发了火,之后却只是一言不发派了珑牙过来当什么保镖……
千翎揪着脸颊边的栗色发丝,用力捶了捶快要爆炸的脑袋,又使劲晃了晃头。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想得脑袋快要炸开……
却依旧找不到任何的理由,能够合理地解释清楚前前后后这所有的行为与做法。
利用?
当初在爱伦伊斯,他要掩饰身份,她对他自然有点用处,如今断折双翼滞留于恶魔族领地,她还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
那或许是……对当初她收留照顾他的些微真心与报答?
可倘若他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在,当初怎么狠得下心对爱伦伊斯那些无辜的人们展开血腥残忍的屠杀?
疑惑与猜测如藤蔓纠葛缠绕……再化不开。
千翎缓缓疲倦地将头埋入双膝,闭上眼睛。
小月……
我越来越……弄不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