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

    程大夫人端着自己，坐在上座道：“碗洗的怎么样？”

    明玉道：“才洗了两只碟子。”

    程大夫人又问：“还想继续洗吗？”

    “不想。”

    程大夫人笑了笑，听她这回答，倒是个诚实的，识实务的，于是开口道：“朱府大小姐变瘦之事，是不是你唆使淑丫头，瞒着我的？”

    “奴婢没有。”颜明玉恭敬回道。

    “没有？”程大夫人缓慢地说出这两个字，尾音上扬时，带了些危险的味道。

    颜明玉心下一惊，程大夫人莫不会动私刑吧，颜明玉强自镇定道：“是，奴婢没有！”

    “哐当”一声，程大夫人积蓄了一整日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伸手将一盏滚烫的茶水砸向颜明玉，正中颜明玉的肩膀，颜明玉先是肩膀闷疼，接着便是肩头到手臂是灼热的疼，颜明玉咬牙硬撑着，茶碗落地粉碎，茶叶沾在她的衣袖上。

    紧跟着便听着程大夫人疾风骤雨般的滔天怒气，滚滚而来：“不是你，淑兰那丫头会美颜？不是你，淑兰那丫头懂的设计一波又一波的计策，不是你，淑兰的脸会好？”

    房内静悄悄的，杜妈妈和倚楼大气不敢喘一声，程大夫人一向喜怒不现，端庄大方，像今日发此大火，还是头一遭见，可见是真的被气着了。

    颜明玉低头不作声。

    程大夫人又自觉自己失态，缓了缓道：“明玉，你当真以为，你身有美颜技艺，我便不敢动你吗？”

    颜明玉定了定，跪下道：“大夫人，初时明玉确实无法令素锦小姐变瘦，四小姐也来向大夫人表明，大夫人也知道，但却交待四小姐，尽其所有力量为素锦小姐减重，奴婢这才全心为素锦调理，四小姐也一直在说，素锦小姐瘦了，瘦了。明玉实在不知大夫人所谓设计从何而来？”

    几句话说得程大夫人一愣，品出味儿来时，才发现当真是自己疏忽，反应过来时，又觉得这个明玉，更加深不可测，还好自己有后招，道：“你对淑兰那丫头，倒是一片忠心呐。”

    颜明玉不作声。

    “但是，明玉，我问你，是淑兰重要，还是颜明宝重要？”

    果然，大夫人还是拿家人要挟了，颜明玉道：“我哥哥、他只是个庄家人。”

    程大夫人笑了，重新又让倚楼端上一盏茶，慢悠悠的呷一口，道：“既然你有本办法，让朱府大小姐在三十日内瘦，我相信，你就应该有办法，让朱府大小姐在十日之内胖回来，是不是？”

    颜明玉一愣，程大夫人可真是会想啊，明日开始，程四小姐的名声将在洛城传遍，人尽皆知。如果朱素锦在十日内又胖回来，那么无疑是将程四小姐从高空中拽下来，让程四小姐摔个彻底。

    程大夫人为了治一个程四小姐，这样做就不怕损了程府的名声，好歹，程四小姐现下也是程府的人。

    见颜明玉犹豫不决，程大夫人侧首道：“倚楼，你去，找个小厮将喂马房的颜明宝，洗衣房的颜家的和那个小孩带过来。”

    颜明玉抬眸看向程大夫人，道：“大夫人，他们在程府？”

    程大夫人全然不知，人已在两日前被颜明玉送走，仍旧径自得意中，慢悠悠地说道：“他们已经府中近一个月。”

    颜明玉努力惊讶问道：“他们……”

    “不过是缺了银子，想赚两个。”程大夫人打断颜明玉的问话。

    “那、那他们……”颜明玉也不知如何问了。

    “等他们来了再说吧。”程大夫人轻慢地说道。

    不一会儿，倚楼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看一眼颜明玉，然后凑到大夫人跟前，小声道：“大夫人，大少爷把颜明宝一家放出府了。”

    虽然是小声，但是颜明玉仍旧将此话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程大夫人错愕道。

    倚楼回道：“大夫人，听小厮说，前日颜明宝在喂马时，不慎被马踩折了腿，大少爷正好看到，说他不能干活，又说他是明玉的哥哥，于是，就做主把他放出府了，顺带将颜明玉的妻儿也给送出府了。”

    程大夫人胸口一窒，大声质问：“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倚楼正要回家。

    传话小丫鬟在门口道：“大夫人，大少爷来了。”

    程大夫人第一次怒目看向程文涛。

    程文涛进房第一眼，便看到颜明玉一个人跪在房中央，并不见程淑兰。

    走近看，才发现明玉左肩到左袖口潮湿一片，并且沾着泡开的茶叶片，手边又是茶碗的碎片。而明玉只乖顺地跪着，程文涛一阵气闷，抬眸见母亲很生气地望着自己，径自道：“母亲，儿子刚整理完后园，见线亲此处灯光通明，以为母亲又在忙碌，特来给你请安。没想到看到此景。不知明玉做错何事，令母亲如此震怒，非要深夜处罚明玉不可？”

    程大夫人冷着脸，并不回答程文涛的问题，而是问：“文涛，母亲问你，颜明宝一家，可是你放出去的？”

    颜明宝？

    “是。”程文涛回道：“当日，明宝在……”

    “为什么没有提前和我说？”程大夫人强硬质问。

    程文涛一愣，问道：“母亲，你今日怎么了？”

    程文涛这一问，也让程大夫人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自己之前布置好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偏离，现下完全威胁不了明玉，她能镇定的下来吗，她闭上眼睛，不忍责怪儿子，摆着手道：“文涛，今日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母亲也累了。”

    “是。”程文涛却未动步，而是道：“母亲，明玉是不是也该回四妹妹那里了？”

    程大夫人没立刻回来，片刻才睁开眼睛，才一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自己的儿子正满目疼惜地望着明玉，儿子何曾如此看过一个女子？

    程大夫人忽然想起之前明玉忽而一笑的美态，顿时心惊，再看此时明玉狼狈地跪在地上，小脸白嫩嫩的，一抬眸便是水灵清澈的眼睛，分明就是狐媚子的样子，又想着儿子自进房以来，一句一个明玉，一句一个明玉，目光、话话都在明玉身上。

    难道，难道，儿子看中了明玉这个丫鬟？思及此，程大夫人的手不由得发抖，儿子绝对不能看中丫鬟，被丫鬟迷了心志，程大夫人强行让自己镇定，对程文涛说道：“你自己走吧，回头我让人把明玉送回去。”

    程文涛笑道：“母亲，何需再派人专门送，正巧我也回院子，让我的小厮送一送她便可。”

    程大夫人眯着眼睛，目光锐利地盯着程文涛，终于忍不住问道：“文涛，到底是你的小厮送她，还是你自己想要送她？”

    此话一出，房中顿时一静。

    倚楼、杜妈妈更是骇然，大少爷他……

    颜明玉心下一紧，不由得抬眸看向程文涛。

    程文涛沉默片刻，并不掩饰本心，道：“回母亲，是儿子想送明玉。”

    颜明玉顿时愣住。

    程大夫人不敢相信地望着程文涛，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受刺激太多，还是说近日太过劳累，程大夫人只觉得大脑一片浑沌，并且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一头向下扎去……

    “大夫人！”

    “大夫人！”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