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白敏中并不打算睡太死,毕竟她给自己任务是时刻注意张谏之情况,防止魂魄离体事情再次发生。可她到底忙了一天,且傍晚又淋了雨,假寐了一会儿脑子就昏昏沉沉,像是被什么奇怪东西压着一般,醒不过来。
后来暖炉熄了,屋中温度渐渐低下来,到早晨时,白敏中大约是觉着有些冷,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视线起初是模糊,待眼前一切渐渐清晰起来,顷刻间便对上一双清冷眸子,白敏中以为是幻觉,想要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手环住了某个人身体。
怎、怎么会她明明是贴着床沿抱着一床被子老实睡觉,怎可能这会儿抱着张谏之?
实忍不住拍额睡相如何糟糕成这样?
张谏之却波澜不惊地看看她,声音清哑:“睡椅子上不舒服么?”
“还、还好”“那怎么会?”张谏之看看她手臂,又看看搭身上两床被子,将自己手伸了过去给她当枕头:“梦游了?”
真是好台阶
白敏中慌忙将手缩回来,自欺欺人地点点头,小声嘀咕道:“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官厅”她说完了便赶紧起来,由是身上还穿着棉衣,这会儿离开温暖被窝一阵冷。她也顾不得许多,打个寒颤,揉揉脸就出去了。
待她急急忙忙走后,张谏之这才起了床。屋外鼓声响起来,他病了家歇息这么几日,有些事却拖延不得。
白敏中洗漱完往餐室去,张谏之却径自去了书房。以至于白敏中餐室里吃完了早饭,想着张谏之应还没有吃饭,便盛了粥送去房间。可敲了几次门,却不闻回应。又睡着了?她刚腾出一只手来打算推开门,这时张谏之却从书房走了出来,怀中抱着一个长条锦盒。
白敏中端着粥问道:“不吃点吗?会饿。”才刚恢复了些,这是又要出门了吗?
张谏之偏头轻声咳了咳,道:“不妨事。”他随即转过身,对迎面走来管事吩咐道:“备马车罢,我去一趟齐王府。”管事应声便去备车,张谏之抱着那盒子走到白敏中面前,低了头轻嗅:“粥似乎很香。”
白敏中不知他什么意思,但瞧他抱着盒子,便不由自主说了一句:“要喂给你吃么”
张谏之看她一眼,似是默许。
白敏中遂单手托着漆盘,另一只手挖了一调羹粥喂到他嘴边。
张谏之身子微微前倾,低着头吃粥,说不出慢条斯理。走廊里有风灌进来,白敏中却觉着有些热,大约是单手使力缘故?她屏住呼吸,这么喂了他好几调羹,那边管事已过来说马车备好,可以出发了。
张谏之转身便往门口走,还不忘回头对白敏中道:“将粥带上,去齐王府恰好可以顺道送你去官厅。”
白敏中将托盘直接搁地上拿着碗就直接跟出了门,竟连斗篷也忘了披。
上车后张谏之趁热将粥吃完,从脚边藤条箱子里取出书来看。空粥碗与那只长条锦盒,都搁小桌上。
白敏中瞅了一会儿,觉着好奇,遂问道:“这是什么?”
张谏之瞥了一眼那长锦盒,目光又移回书页上,无甚血色唇动了动,说得轻描淡写:“一幅画。”
白敏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不成——是那幅伪作?他带着这幅画去齐王府做什么?是要将这幅画当成卢菡遗作送给齐王赵昱吗?
白敏中遂斗胆问出了口。
没料张谏之回得十分干脆,也无甚隐瞒意思:“明天齐王便要进京为皇帝贺寿,顺道带一份寿礼过去罢了。”
白敏中有些纳闷。若真如诸葛康所言,当今皇帝与齐王彼时都曾倾心于卢菡,那对她遗作,应当也会十分珍视。但这幅画名字既叫作东山,总感觉有些挑衅意味。齐王若将这幅画当作寿礼递呈,总好像怪怪。
拱手呈上所爱之人遗作,可以说既有要向皇帝臣服意思,又有些带刺儿意味里头。
而张谏之是单纯地让齐王借花献佛,还是另有所谋?
白敏中想着想着便走了神,张谏之屈指轻叩桌面,似乎是隐隐地提醒她:“莫想得太复杂。”
白敏中自然希望事情不要太复杂,她沉默了会儿,伸手搭上了那盒子,道:“我能再看看吗?”毕竟是他耗费了那么长时间心血之作,算得上是张谏之伪造书画巅峰了,这一旦送出去,往后便再见不到了罢。
张谏之却压住了她手,眸光凉凉掠过那盒子,叹息一般地说:“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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