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门子媳妇,我只想与师父一道走遍江湖。”
卢冬青说完后忽地一怔,带着几分茫然凝向他,仿佛刚才脱口而出的话里藏着某种不能言说的禁忌,在青年明亮乌黑的眸子里蒙上一层陌生的阴霾。
下一刻,那双眸子慌张地避开了,冬青以笨拙的方式迅速转过身,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卢正秋也感到几分茫然,他站在山岗上,最后一次将视线投向三坪村。
三坪村的溪流清冽,鱼米飘香,拂面的微风中含着粗麦芽糖的味道。在这片远离尘嚣的片隅之地,时光平缓得仿佛停滞。
然而再慢的河水终究还是要注入大海,汇入广袤的天地,成为惊涛骇浪的一部分。
他向前追了几步,与冬青并肩而行。
两人回到药铺,在院中央燃起一堆火。
房间里的桌椅,书册,碗碟,全被逐一投入火中,在舞蹈般摇曳的赤红火苗中渐渐变成灰烬。
夕阳映着火光,干而燥热的空气扑上脸颊,卢冬青望着跳耀的火苗,若有所思。
卢正秋道:“如此一来,我们在此处生活过的痕迹便一点也不剩了。”
卢冬青垂下视线,苦笑道:“无妨,反正我们本来也不属于这里。”
卢正秋又问:“那么接下来你想去哪儿?从此处继续往西,可以到达岭南一带,那里的村落依山傍海,也是好地方。”
卢冬青却摇头道:“我不想再躲了,我想去母亲的家乡。”
“羽山?”
“羽山。”
“为什么是羽山?”
卢冬青举起盛放扶摇清风的药瓶:“这瓷瓶上的红釉色泽鲜见,似是混了一种特殊的湿土,在我的印象里,从前家中也有过一只类似的瓷盒,是娘亲从羽山家乡带来的。”
卢正秋挑眉道:“你打算追查扶摇清风?”
“是。”
“为何要铤而走险?”
“因为我是狄家的儿子,总有一天,我要为我的爹娘洗冤。”
“你的爹娘背后有整个武林支撑,仍然输得一败涂地,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那么便让它回到当初的模样。”
冬青的话语简短,却说得铿锵有力。
九年过去,他的个头变得高大,性情变得内敛,可他的心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卢正秋瞧着他,心头竟涌上一丝难以言说的寂寥。
一个久远的声音从记忆深处发芽,在他耳畔呢喃。
——“就像是秋天里的芦苇,飘到哪里便在哪里生根,岂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