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捷没骗路荣行,这天他确实不紧张,但第二天7点20,等到一拨又一拨的省代表来到警戒线外面的厅廊,形成了黑压压的一层,他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突然越坐越哆嗦。
紧张一分一秒地累积,最后居然达到了腿上的肌肉抽得都快赶上抖腿的程度。
手上和心里也是半斤八两,关捷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大佬在揉太阳穴,有人直接在对着说,我他妈好紧张。
看来紧张的不止他一个人,但关捷没有感受到安慰,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连忙夹着笔袋退到人群后头,在寒假里的早上8点不到,给路荣行打了个电话。
这要是感情不深,吵人睡觉的后果可能就是一场爆吵。
路荣行明显是被吵醒的,“嘟”到一半才接电话,声音也很哑,有种颤弦似的尾音:“关捷?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怎么了?”
关捷深吸了一口气,这会儿紧张到不好意思都在意识里灭绝了,完全想不起昨晚的大话,上来就老实交代道:“路荣行,我……我有点紧张。”
他的声音有点小,透着一股紧绷的意味,说到底还是锻炼太少,不习惯大场面。
今天对他和自己都很重要,路荣行迅速被他嗡清醒了,竖起枕头靠坐起来,试图帮他纾解情绪。
“这么重要的考试,”他柔声说,“会紧张很正常,我第一次登台去弹琵琶,其实手也在抖,怎么都会有个适应的过程,毕竟你又不是机器人。待会儿你进去拿到卷子,做起题来了,就哪哪儿都正常了。”
关捷确实有点局促,话不多,“嗯”了一声,盯着前面的考生跟他说:“我把你吵醒了吧?”
“嗯,”路荣行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笑得很不像那么回事,“我现在满肚子起床气,你回来等着挨打吧。”
这话很假,也不太好笑,但关捷领会到了他想逗自己的心意,给面子地笑了两声,笑完声调隐约松了一点。
“我不回去,”他将手机往耳朵上贴紧了一点,为了和路荣行抬杠,不得不做起了春秋大梦,“我要留在这里,杀进国家队。”
说完他大概是良心发现,觉得这目标高到外太空了,不等对面开嘲,自己先笑了。
路荣行看他能笑能吹牛,声音也大了几分,感觉陪聊应该有点效果,看了眼时间,知道他8点开考,这会儿已经快要进场了,想了想说:“行了,考完再笑吧。”
“我给你出个题目,换一下脑子,做完你去上个厕所,准备进考场吧,好吧?”
“来,”关捷说,“你出。”
路荣行在文科班上攒了不少笑话,知识储备一级棒,张口就来:“括号,括号,2、4、6、7、8,填吧。”
关捷听出来是数学里的规律题,题目不长也好记,在心里默算了一分半,很快报出了答案:“空里面填0、1,对不对?”
路荣行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不对,答案应该是,快来快来,数一数。”
关捷脑子里差点跟着他唱出后面的题干,眨了两下眼睛,真的服了。
这个题目和人都是神经病!
但是聊完这几分钟,挂断电话的时候,关捷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再哆嗦了。
8分钟后,监考老师提着录音喇叭出现在了作为考场的酒店会议厅门口,关捷在通知声里,身体状况正常、头脑清醒地进了考场。
走到门口,他和队员们相互鼓了下劲,互相喊加油。
理论考试4个小时,从8点考到12点。
按照老明哥的吩咐,拿到试卷以后,关捷先翻了遍卷子,今年的题目有点怪,一共7道大题,无机就占了4个。
别的版块关捷不敢吹牛,但无机作为他接触化学这门最先接触到的知识点,是他的强项,基础不比大佬差。
接下来的4个小时,迅速在络合反应、十四中空间点阵、Nernst方程里匆匆耗尽。
交卷的时候,像是竞赛的一种特色,题目关捷又没做完。
一出考场,只要是眼神交汇上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起了答案,关捷直到拿嘴巴去吃饭,才找到空闲给路荣行打报告。
路荣行刚准备睡午觉,还没睡着,在话筒那边问道:“你自己感觉,考得怎么样?”
关捷扒了口饭,嚼着说:“不知道,没什么感觉,做完的题目也想不起来了,答案都没法跟别人对。”
简单来说,就是得了考后失忆综合征。
路荣行也说不好,他这样是稳还是要崩,只能顺毛撸道:“对不成还好一些,不会影响你明天的考试。”
关捷的心得就是:“你千万不要说这种话,我昨天晚上刚吹完牛皮,今天早上就慌得腿都快了抖掉。”
路荣行好笑道:“那是你,我说的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