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的爹娘很早就离他而去,但与那两个人之间的美好的记忆,他一直都藏在心底,然而事实是,现在他唯一所能想起的与那两个人有关的东西,就是那天他趴在百里承背上,看着那两具倒在血泊当中的尸体,一点点地变远的画面。
至于其他的,他更多的都是从百里承的口中听来的。比如他爹在军营中的时候是个老油子,总是做一些差一点就能触及军规的事情,惹得那些将领总是对他恨得牙痒痒,却偏偏因为他身上那赫赫的军功而无法随意处罚;再比如当初他爹遇到他娘,其实是在去青楼的路上,那天这个从来不近女色的人突发奇想地要要带着百里承一块儿去“开开荤”,结果还没到目的地,就在半路上被勾走了魂;还有他为了护着身后比自己年纪小了许多的人,硬生生地用自己的后背挡了一刀,好险保住了一条性命,却再也无法回到战场……这一切的一切,都不知道被百里承给说了多少遍,弄得季榆这会儿都能将之倒背如流了。
而有关季榆的娘亲,百里承则说得更少些,想来两人之间的往来,并不似他和季榆的父亲一样多。
“每次百里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说到这里,季榆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几分,“他总会让厨子做一碟我爹最喜欢的蘸羊肉,”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抱怨的意味,“还非得拉着我和他一块儿吃。”
分明他都说了好几次,自己并不喜欢那股羊膻味的来着。
看到季榆唇边那抹带着些许依恋的笑容,曲长歌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之前会为了百里承朵分给了他一点注意力,而表现出那样大的不满来了。
或许对这个孩子来说,那个如兄如父的人,就是他的一整片天空,一整个世界吧?所以在发现自己有可能不再是对方最为在意的那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感到无可抑制的恐慌,才会试图将那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用自己的方式去夺回来。
——说到底,这还只是个做事太过天真的孩子。
轻轻地笑了一声,曲长歌看向季榆的视线,也不由地柔和了下来。
“你笑什么?”没有漏过曲长歌的那短促的笑声,季榆转头看过来,眼中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敏锐。
“没什么,”许是被季榆的这个反应给逗乐了,曲长歌的面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笑意,“我只是在想,百里将军……”见到季榆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说句实话,他着实有些难以想象,那个他初次见面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人,那个传闻中在战场上浴血杀敌,能够以一当百的战神,教出来的孩子,竟会是这样的……普通。
没有猜想之中的严谨刻板,铁血冷酷,也不似大家子弟一般骄奢高傲,目中无人,而是如同寻常百姓家中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会有着一些无足轻重的小毛病,有时候也会为了争宠而做出胡闹似的举动来,但这些不完美的地方,却反倒更显露出他的可爱来。
也不知道曲长歌的话让季榆想到了什么,他盯着眼中蕴满了笑意的人看了好一阵子,才一脸认真地开口:“百里不会娶你的。”说完,他还确认似的用力点了点头,好像这么做就能让眼前的人打消某些不该有的想法一样。
曲长歌:……
他刚刚有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吗?
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孩是怎么想到那个方面去的,曲长歌的眼角跳了跳,许久才憋出来一句话:“……我是男的。”
“所以呢?”然而,季榆却压根没能领会到他这句话内里隐含的意思,反而有些疑惑地反问道,“这又怎么了吗?”
他从来都不觉得男人和男人之间成亲,有什么不对的——至少百里承没有这样告诉过他。
至于其他人怎么说,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第71章第四穿(四)
大概是季榆的反应实在太过理所当然,曲长歌反倒是被他给弄得怔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的确,感情这种连理智都无法操控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因为性格这种无关紧要的事物,而发生改变?
他从小就被教导,不能以太过桎梏的目光去看待事情,他也一直这么坚持着。只是,在众多抱有其他观点的人当中待得久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一点点地影响的。
盯着眼中还带着些许困惑的季榆看了一会儿,曲长歌忍不住轻声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