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栖鹤

    真是奇怪，夏国大营里的异变明明是在一个半时辰以内发生的，而元宗川身边的那名亲卫却能未卜先知，提前半个时辰向他通报消息。

    饶是跳脱如小皇孙，也能立刻察觉到事情的不对来，他眼眸一沉，大声喊：“阿福，你给我出来！”

    看来“阿福”正是那名亲卫的名字。

    元宗川连叫三声都没人应答，刚要捶桌子，就看到逍然的身影从后院之中闪出。他拎着一个人的肩膀，把他从廊柱拐角处拖了出来。

    阿福脑袋拉耷着，手脚都垂在地上，浑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

    逍然摇了摇头：“晚了，已经服毒自杀。”

    周隐轻叹一口气。

    元宗川望着逍然手中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眼眶中的泪水倔强地转了几转，但还是挣扎着没有落下。

    他曾经把他当作最为要好的兄弟，他们一起在天摩山脚下的河流中洗过澡，在他外出狩猎遇到野物攻击奄奄一息时，是他割开手腕将鲜血喂给他解渴。

    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愤恨还是悲伤。

    周隐幽幽道：“死了也没有关系，我照样可以给你一个推断，信不信全在你自己。”

    她从座上起身，走到院子正中，对陈裕卿作了一揖：“不知吴王殿下可否还记得几个月前乌厥部落前来骚扰之事？”

    他颌首：“那时是逍然领兵。”

    “方才我一直纳闷偷袭的人如何能得到安义军的箭矢，可现在一想，如若那时有心从交战中取下几支以作栽赃嫁祸之用，也并无可能。”

    “可这些只是猜测……”元宗川悻悻道。

    “袁老，”周隐吩咐一直站在院中垂手听令的仵作，“你方才仔细检查了这支箭失，可否发现有什么异样？比如……在新的血迹之下，是否还覆盖着旧的血迹？”

    袁仵作捻起那枚羽檄，眯眼观察了片刻，拱手道：“军师果然神算。”

    她点头：“这就对了。”

    “几个月前那场小役我亦有听闻，只是当时旧伤未愈，无暇去处理。但安义军所配的皆是木箭，如若将当时射入乌厥将士体内的箭矢拔出再做使用，上面的血迹自然难以消除。一旧一新的血迹，恰能印证我们的推断。”

    她伸手指向阿福：“而他——不过是乌厥人安插在你身边的棋子罢了。”

    “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没有想清楚，他大可等到贵营那边发生动乱后再向您报信，不必手忙脚乱地提前半个时辰，露出一个大破绽来。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周隐叹了一口气，“到了约定的时间，贵营那边前来报信的人依旧没有出现，他预料到了事情有变，有些人拖慢了乌厥偷袭之人的行动，故当机立断。”

    “至于那一伙横空出世的人马究竟是哪一方我自然不清楚，但是左不过是不希望大夏和澜沧城在此时爆发争端的人。你们的太子，宜王，都有可能。”

    话已经说到这里，在场之人皆是一阵沉默。

    周隐望了望天色，已经是子时出头。

    她轻声吩咐：“你们都下去吧。”

    逍然扶着袁仵作回宅，那一伙士兵也井然有序地退下。

    一时之间庭院空寂，独留月色莹莹洒下。

    周隐偷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陈裕卿，看到他神情依然从容，一副“本王就要赖在这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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