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欢手上的血凝结了,他随意揉搓着血污,淡淡道:“我吩咐手下给太后和天子各倒了一杯美酒和一杯毒酒,告诉他们二人中只能活一个,让他们留下一杯酒,另一杯送给对方。”
“然后呢?”
“把毒酒留下的人必须接受一场赌,”元欢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仿佛在享受这个过程,“那个人的两杯酒将会打乱顺序,他要任选一杯喝下。”
千百年后,西方世界提出了一个非常相似的问题,称作“囚徒困境”。古往今来,人类一直在自找麻烦,自设陷阱。人类一直身处困境。
初新冷冷道:“时至今日,你还是要玩弄这样的把戏吗?”
“我给了他们机会,一半一半,前提是他们足够高尚,或者,其中一个人如果比较有牺牲精神,而另一个人又很自私,那问题就变得简单很多了。”元欢微笑着说道。
“如果他们都死了呢?你的戏岂不是没法唱了?“三叔的声音再次由雾中传来。
元欢笑答:“放心,故事一定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戌时三刻,这是元欢给元诩和胡太后的最后期限。
“最后”的意思,往往是没有下一次了,往往在宣告某一种事物的终结。
“拿走吧。”胡太后说。
“就给母后这一杯吧。”元诩说。
随着酒被宦官端往另一人处,谁的生命将延续,谁的生命又将终结?
一个面容白净的胖子走进殿内,元诩认得他,他就是新任的禁军统领。
“你是来监督我喝下其中一杯酒的?”元诩问。
胖子点点头。他脸上的白粉因此掉落了数百粒。元诩看着这个人的脸,有些反胃,摆摆手道:“不必监督,我说到做到,我送出了没有毒的酒,就一定会遵守规则。”
他注视着胖子的眼睛,接着道:“而且我敢肯定,皇叔不敢让我和太后都丧命,毕竟他需要一只替罪羊,或者是一个木偶。”
如果他不慎死了,太后便是替罪羊;如果太后不慎死了,他就成了木偶。
这个道理就如同一加一等于二那般明显。
胖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尖而细,却又带着几分沙哑低沉,像只没有阉割干净的公鸡:“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我怕你今后没有机会再说了。”
元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叫裴喜,是吗?我一直奇怪,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或者,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裴喜笑了。他笑起来时,脸上的肉竟会堆到一起,令元诩回忆起他的一位族叔。
裴喜道:“很快,我是什么人都会对陛下失去意义。”
元诩也笑了:“没错。”
一个人若是死了,一切于他而言便都是毫无意义的。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各人迎接死亡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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