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雪天。
雪是洁白的雪,天是纯净的天。世界从没有一刻如此通透过。
元欢并不喜欢雪,他没有雪那样坦然,没有雪那般纯粹。
他总是藏满了秘密,这些秘密他从不和任何人提起。
邙山的一切都银装素裹,林间只有树皮的深色还幸存着,炉火在燃烧,上面焚煮的是雪水,和雪水泡制的黑茶。
黑茶向来是各地上呈皇室的贡品,是茶中鲜珍。他很久没有回到这间木屋了,可里面的物什摆放得仍然很整齐,柜子上没有积灰,地毯很旧,可半点儿不脏,说明有人常来打扫。
这个人自然是晴。
晴是个发光的姑娘,像温暖的太阳,让影子无处遁形的亮。他在晴面前总有些许不自在。晴待他越好,他越是不舒服。
这个下雪天,那种不自在再次被无限放大。
他抬头就瞧见了微笑的晴。
晴转了个身子,特意让身后的鲜红色斗篷飘了起来,问道:“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或许她在后来的许多年里问过其他人同样的问题,但谁也无法否认,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日子,目光闪动着询问你衣服是否好看的女孩一定深深地爱着你。可一炷香的时间后,元欢却让晴彻底地失望了。
他是个有缺陷的人,那缺陷让他与母亲成了被遗弃者,让他永远无法正视晴炙热的目光。晴想拉他的手,他便抽回了他的手。
他一向如此,虽不驱赶,却绝不热情。
或许晴绝不会在意他的缺陷,可他在意的不是晴在意与否,他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所有的路都封死了。
“残缺的人无法拥抱美满”,他那时尚未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印证着这句谶语。他从来不觉得相遇是件美好的事情,他只觉得那是个曼妙的错误,因为世间半数以上的初见皆非归途,仅仅是过路。
他在与人相会时,渐渐忘记如何享受其间的美好,相反,他一次又一次地算计着可攫取的利益。既然人生如逆旅,不如借着过路人步步攀升,直至他想到的高处。
所以他利用了晴,他选择了鲜卑第一大族的支持,没有选择在洛阳等他归来的素衣女子。
可每当他回忆起这段故事时,他的心总在隐隐作痛。他偶尔戴着面具瞧见李梧桐,难免思索一个没有痛觉的人是否也会有难熬的苦楚。
三叔唯一命中元欢的暗器恰好插入了他左胸口,打入了一寸七分,离心脏极其接近。
“每个人都有死亡的那一天,来得不那么迅速,又总令人难以预料”,每当他心痛时,他就忍不住想起那个下雪天,以及这句话。以往都是恼人的思绪令他疼痛,此刻他却分不清心痛的原因究竟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兄长,无论之后是谁的时代,都不再与你有关了。”元瑾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他轻而易举地看清了裴喜妆容下那张令他嫌恶的脸。他从未将元瑾视为手足,他们本不是亲兄弟,维系他们之间情面的仅仅是一个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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