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讲道义的人,难免会被道义所拖累。
“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初新静默良久,终于问道。
老人伸手指了指门:“请。”
没有阻拦,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今夜的洛阳城格外热闹,大概是新皇登基的缘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北魏真正的王上是一介女流,可只要无人捅破这层窗户纸,世人便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一天天地应付过去。
初新没有融入热闹之中。
满城歌舞和欢庆雀跃的人,他竟似视而不见。
他心里明白,明天的太阳升起时,洛阳,乃至中原的平静很可能将被打破。他已从许多路人不安的神色中隐隐地瞧出了这一点,或者说,是他自己心中惴惴,影响了他的判断。
他最后还是答应了老人不客气的“请求”,加入到了千金会的赌局中,他还是想救斗笠客,一个人若是活到正好的年岁,突然变得伤病缠身,每逢阴雨天都会疼痛不已,那该是怎样生不如死的一件事。
江湖是弱肉强食的,可初新坚信,人不应该丢弃人的善良和本心,既是自己将斗笠客伤成这般模样,自己便有责任帮他。
至于其中是否另有隐情,或者斗笠客痊愈之后是否会找他寻仇,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他边走边嘀咕:“麻烦,麻烦,这世间最数不尽的东西就是麻烦……”
关于天子性别的流言不胫而走,的确已到了“麻烦”的地步,初新有时也在想,天子是男是女真的很重要吗?没准世间若有女皇帝,并不一定比男人做得差。
可他同样也很清楚,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要花上千百年的努力才能搬挪。
“幸好开酒馆的人没有性别的规定。”走到一家酒馆门前,他兀自叹道。
敏这般美的女主人总是能让人的酒兴更佳。
他立在门口,望着熙攘的酒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有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里还真是热闹。”
他回头就瞧见了露白久违的笑容,她眼中蕴藏的漫天星海,似万千繁华,又像冬末树梢飘落的最后一片雪花。
初新本想调侃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可终究觉得不妥。没有人愿意重提那个雨夜的事情,过去的已经过去,需要原谅的过去总是遗忘掉比较好。所以初新只是轻声问道:“你喜欢热闹的地方?”
“在热闹的地方,我睡得更踏实些。”
初新的心沉了下去。
钻入耳中的聒噪毕竟是可以忍受的,由心生发的寂寞才是最难熬的,那是种赶也赶不走的痛苦,是避无可避的惩罚。
他们没有去酒馆中喝酒,而是沿着街巷随意地散着步。两人都不吭声。
说到底,初新在露白手中吃过好多次亏,“古树”这一组织的名声也并不好,初新已决定少说话,不该说的话他已打算半个字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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