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寺。
信众很快就从围城和屠杀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寺中依旧人声鼎沸,讲经者、解经人、香客、比丘,和谐而安详。
人们相遇时,或点头微笑,或双手合十,虔诚、友好。
初新不由感叹宋云会挑地方,长住在此地,远离纷扰,或许是所有江湖人的愿望。
不过他此行并不是来找宋云的,而是来找披着猩红色长袍的人。
在永宁寺里,有资格披上红袍而被认可的,只有一人。
达摩。
初新依然记得自己初来洛阳时,在永宁寺的高塔前见到的那道身影,笔直而神秘,拥有海潮般的凝聚力。
宝公沙门有知过去未来之能,达摩虽从未得到这般吹捧,却仿佛总能以三言两语勘破世人的心结与谜团。
如今宝公沙门音讯全无,想要解惑,便只有来问达摩。
说来奇怪,在洛阳城待了半个春天,初新竟然从未进过永宁寺,从未好好驻足观赏那座高耸入云的宝塔。
他听说很久很久以前,各地的人说着同样的语言,交流无碍。人们为了更接近天空,合力建造了一座前所未有的高塔,据说高塔顶端能够够到天空。
可不知因什么变故,高塔毁了,四海寰宇的人们说起了不同的语言,再无能力冒犯天威。
北魏的帝王为了彰显实力建造的宝塔,是否也会是分裂和衰亡的象征?
宽敞的庭院内,僧众如潮如浪,达摩一身红袍,孤独地立于海的另一端。
在那一刻,初新感觉到,阶下的信徒永远不可能真正理解他,因为他们绝不是同一类人。
人怎能接近神?怎能用高塔去冒犯天威?
他和“神”之间还隔了一片海,他又该如何开口发问?
初新迈开了步子。
盘坐着的信众占据着地面,他们的身体和衣袍让足尖沾地这个动作变得困难,可初新却全然不在意。
他的脚步很轻,步伐并不快,路线却准确无误,分割开了人海。
古老西方的传说里,曾有一位先知在带领族人逃难时,用诚心感动了上天,大海为之开路。
初新路经时,许多人都停下了诵经声,盯着他,无人阻拦。
他走到了达摩跟前。
这段路本就不长,本就不难走,只看你有没有决心去走。
达摩的脸隐没在帽兜之下,不得见。
有个比丘凑过来,挡在初新身前,道:“师父正在传法,请施主不要打搅。”
“他并没有打搅我。”比丘身后传来沙哑的低语。
比丘朝身后瞧了瞧,又诧异地上下打量着初新,悻悻地退到一边。
“不过是一个人在走路而已,何必大惊小怪呢,”达摩说,“可惜,你们之中许多人还未得我皮毛。”
他的语气温和,不像在苛责。他的面容依然笼罩着阴影,暂时成谜。
初新仍旧站在他跟前,无悲无喜。
达摩打了个手势,刚刚的比丘便宣布道:“诸位先行离场吧。”
偌大的永宁寺转眼已空,信徒、僧众尽皆退散,阶前只余初新和达摩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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