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同样下着暴雨。
尔朱荣仍在处理他面前如山的卷宗。
近来的战况不理想,绝不理想。
陈庆之已离洛阳越来越近。
晋阳在洛阳之北,陈庆之若是能越过邙山,晋阳便门户洞开。
尔朱荣却没有任何担忧和急躁,他扔下了记录战败的报告,瞧着跪在他面前的人。
假尔朱荣正以匍匐的姿态跪倒在他面前,尔朱荣拒绝看到他的脸,那会让他联想到自己。
他们的长相除却年龄,实在太过相像。
“以前我从来不敢这样与你相处,只有两个人。”尔朱荣说。
身前的人唯唯诺诺道:“是。”
同一个“是”字,他说了几乎四遍,每一遍都是不同的语调。
冷汗实在已爬满了他的后背。
“可现在不同了,”尔朱荣冷漠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我早就该明白,要让一个人臣服,就要让他从心里敬畏你。”
身前的人叩首。他用这种方式展示着发自内心的敬畏。
尔朱荣很满意,这比一百场胜仗更加让他感到激励。
尽管他已经很少有类似的情感,他之前的奋斗和努力是为了复仇,如今的作为是依靠吞吐天下的野心。
他很少再有其他人类的情感,正面的,负面的,都消失殆尽。
只有情感寡淡、欲望充足的人,才能时刻保持自己的冷静。
南面有闷雷,洛阳的雨一定下得很大。
军帐外传来骚动。
假尔朱荣得到赦免,站起,掸去了膝盖处的尘土,又恢复了威仪俊美的模样。
一匹马的马头跌进了军帐,血淋淋的马头仍在喘气,它的鼻息淹没在夏日的热流之中。
随即,一名少年坠落于马头一侧,浑身是伤,奄奄一息。
很快,五把剑、三支长枪就指向了他的脑袋。
尔朱荣的军帐素来禁卫森严,少年能活着进到帐内已实属不易。
尔朱荣冷眼瞧着少年,仿佛一眼就能将他看个通透。
他发现少年那双孤傲的眼睛也正看着他。
“你是尔朱荣?”少年用尽力气嘶喊着。
假尔朱荣应声道:“我是。”
少年仍紧盯着尔朱荣,不知是他的力气无法再支持他转动眼珠,还是他也将尔朱荣瞧了个一清二楚。那眼神让尔朱荣觉得很不自在。
“营救灵骥堂。”这是少年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耗尽了他最后残存的气力。
尔朱荣望着他,不由想起了那个奔逃的夜晚,埋在雪中的自己,力尽而死的爱马。
对于人类情感久违的他,重新体会到了凉至骨髓的恐惧。
灵骥堂早已空无一物。
洛阳最大的马场里没有一匹马,传出去恐怕要被人笑话。
可灵骥堂的奔马皆已散尽,一匹不剩。
这个雨夜究竟发生过什么?
灵骥堂的堂主马三通连同夫人暴死,他们的尸体被吊在灵骥堂东边的老槐树上。
整个灵骥堂几乎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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