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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木夫人的思绪来到这里时,她终于腻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她的左手食指点到了初新腰间的一处穴道。初新从未听闻有这么样一处穴道的存在,点完之后,他的左半边身子就发麻了。
青木夫人那双好看的手已缠了他的脖颈,令他难以呼吸。
“为什么爽约?为什么骗我?”青木夫人难得地在她的弟子跟前有了失态的时刻。梅兰竹菊,还有露白,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惊讶。
初新望向青木夫人的眼睛,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倒影。
那个人在青木夫人双眼的红光中看来,就像是披了一件猩红的长袍。
宇文泰和高欢再也没有于一家酒馆里等初新的耐心了,自打初新由那家裁缝店神秘消失以后,他们俩就一直在附近游来荡去。
“我真希望能够好好洗个澡,躺在床,吃点东西喝杯酒。天气实在太热了。”高欢振了振衣,颇无奈地感慨道。他是个喜欢享受的人,虽然有野心,懂得进取,但他时刻不忘在艰难的生活里对自己好些,起码看起来体面点。
“时局紧迫,拿不到初新手里关于子先生的那些情报,很难有制住陈庆之的办法。”宇文泰一本正经地说道。
高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傻了,你还真以为那些情报是用来对付陈庆之的?”
宇文泰疑惑地望着高欢,道:“难道不是?有了那些情报,酋帅便可威胁子先生,让他强令陈庆之退兵。”
高欢接口道:“如果不退,那就是欺君大罪,是吗?你是这么想的?”
宇文泰点了点头。
高欢轻蔑地弯起了嘴角:“我问你,陈庆之离洛阳还有多远?”
宇文泰道:“我听说,已不足千里。”
高欢冷笑道:“千里行军,又是骑兵,就算陈庆之要养精蓄锐,到洛阳也不过十日罢了,十天的工夫,你指望子先生的旨意能由建康传至洛阳?”
宇文泰的表情凝重起来,他的眉毛皱成了“川”字。
高欢道:“宇文老弟,你虽然是个青年才俊,可有些话,在你这个年纪还是很难听懂的。”
宇文泰有些不悦地说道:“愿听高兄指点。”他的不耐烦写在了脸,像是故意让高欢看见。
高欢当然注意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出言指责,因为他希望宇文泰有类似的反应,一个智力正常、没有城府的年轻人就该这样。他放心了,他的竞争对手毕竟还幼稚。他继续说下去:“酋帅根本没有打算对付陈庆之,他让我们来找初新和陈忌之留下的关于子先生的情报,纯粹是为了弄臭子先生的名声的。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急,哪怕等陈庆之攻入洛阳之后,我们再去找他也不迟。”
“为什么?”宇文泰问,“难道国都被破,酋帅也不管吗?”
“国都是大魏的国都,却不是酋帅的国都,”高欢解释道,“陈庆之再怎么威风,不过几千人罢了,掀不起风浪。”
宇文泰不懂。他问高欢:“难道一直忍让退缩?”
高欢笑道:“当然不至于,我敢保证,如果陈庆之不是太糊涂的话,洛阳就是他的最后一站,他绝不敢北越邙山半步。”
“你是说,其实陈庆之自己心里也有数?”
“不光是陈庆之,连子先生也在观望着,”高欢道,“陈庆之长驱直入,粮草军饷却半点儿问题也不曾出过,可见南梁朝廷有多么重视他的这次行动,这次举世罕见的北伐是三方合作的结果,如果运行恰当,酋帅、陈庆之、子先生都能从中获利。”
“陈庆之立下不世奇功,南梁于北境扬威,而酋帅就能借机清理掉沿途剩下的忠于拓跋氏的势力?”宇文泰问。
“你总还不算太笨,”高欢洋洋得意地说道,“而输得最彻底的,就是那个傀儡皇帝元子攸,我想他此刻一定连睡觉都睡不好了。”
夜雾沉沉,高欢大笑着弯进了一条窄巷子。
他不曾瞧见宇文泰那抹神秘的笑。
年轻人是一种可怕的存在,他们拥有无限的精力和谦卑的精神,还有伪装和表演的天赋,最关键的是,他们总能招致老一辈人的轻视。
盲目的轻视是一种很短见的行为,高欢往后会明白。
九年之后,当他在沙苑见到泥潭中宇文泰设下的伏兵和自己杀红眼的冲动手下时,他横刀立马,久久远望着宇文泰,下了一个令他后悔终生的决定:放过伏兵,直取宇文泰中军,与之堂堂正正地决出生死。
那时,宇文泰脸挂着的,也是这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
他刚过而立之年,他的第二个儿子才刚刚出生。
他望见了高欢居高临下、如看蚍蜉的眼神。
他正期待着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