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寺,佛堂。
琴音起。
琴声虽温柔缠绵,却并不和谐,经验丰富的琴师能够分辨,弹奏的是一张琴弦不完整的琴。
因为在打断高琴师的摄魂术时,达摩以飞石断去了他两根琴弦。
琴声逐渐激越,伴随着破空之声,显然是内家高手在比拼各自的气力。
声音是可以传递能量的,它在空中依赖极细小的粒子碰撞将自身送到远方,所以它也能借助这种方式将力量传播开去。
红袍人和高琴师的内劲就在不断地来回碰撞。
当第五根琴弦断裂的时候,高琴师收手了。
琴师低头望着自己断掉的琴弦,讪讪地笑了笑。
“我又能找你算什么账呢?”他有些颓唐地说道,“我根本伤不到你,还把我心爱的琴折磨成这个样子。”
红袍人淡淡道:“那不过是张琴而已。”
琴师苦笑:“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张琴,在我看来,它是我的亲友,比亲友还要宝贵。”
红袍人沉吟片刻,道:“我明白,因为你悲伤寂寞的时候,只能向他诉说。”
琴师收起了脸的情绪,他不喜欢被人同情,被人可怜。
对于高傲的人来说,被人同情可怜是重罪,比被人侮辱还要让人无法忍受。
“有时候我在想,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能够让她如此倾倒?”琴师问道。
红袍人说:“我不过是个有病的普通人罢了。”
琴师又问道:“那我究竟和你差在哪里?”
红袍人沉默了。
这种问题,本就没有一个太好的答案。
他终于想到一个:“也许,是你没有病,你也太完美。”
这不算是个很好的回答,可高琴师却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大家都喜欢完美的事物,都喜欢满月,喜欢盛开的花,可人们都知道,完美就意味着虚幻,不长久。
女人是最渴望安全感的物种。
适当地展现缺点,反倒能让她们欣赏。
更重要的是,女人生来便有母性,一个有缺陷的、有病的人,更能惹她们怜爱。
红袍人的神色变得哀伤:“我穷尽一生要做的,不过是找回属于我自己的过往,我不想再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同,周围的人事已面目全非。”
高琴师问道:“竟有如此可怕的病?”
红袍人道:“或许比你想的还要恐怖百倍。”
“我能够医治你。”
红袍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红袍人扭过头,望着许伯纯,道:“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
许伯纯点点头,笑道:“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和刚刚的你,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所以你大概也已忘记你方才和我说过的话,忘记我是谁了。”
红袍人盯住许伯纯狡黠的双目,问道:“你是谁?”
他根本不知道许伯纯是谁,相当于变相承认了许伯纯的话。
“如果你我运气都不错的话,你是我最后一个病人,我呢,是你的恩人。”许伯纯说。
“如果运气差呢?”红袍人问。
“那得分情况。”许伯纯说。
“此话怎讲?”红袍人问。
“倘若我的运气不错,你的运气不好,你就得死,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便能永远活在这副躯壳里。”许伯纯道。
红袍人轻轻“嗯”了一声,又问:“倘若我的运气还好,而你的运气糟糕呢?”
许伯纯笑了:“那么你还是得死。”
红袍人也笑了:“我死的可能性还真大。”
许伯纯道:“确实不小。”
红袍人道:“听你这么讲,我倒还真有些害怕。”
许伯纯道:“所以你不想治病咯?”
红袍人摇摇头:“不,我要治。”他神情凝重,一字一字地说:“我一生中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摆脱他。”
“很好,”许伯纯拍手称赞,“好极了。我听说你和菩提流支三天以后要斗法。”
红袍人冷冷道:“是他与菩提流支三天后要斗法,我不喜欢和人比。”
许伯纯道:“那再好不过,你就好好地睡一觉,当你醒来的时候,那副身躯就将永远是你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像是即将见证某些不可思议的奇迹。
他相信没有人医治过这种疾病,连华佗也没有。
华佗顶多给人脑袋开过瓢,而他,却把人的灵魂生生地剥离了躯体。
这种强烈的刺激和自豪感,甚至让他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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