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胜他们所居住的地方是城东的一间小旅舍。晚饭吃得很饱,因为他们要在明天执行一次惊险的任务,他们必须补充足够的能量,养精蓄锐。
这是支先头部队,组成人员都是陈庆之最直系的下属和心腹,包括陈庆之本人,不过,用陈庆之自己的话说,陈家军个个都是值得他信赖的。
他们的计划是,在洛阳城因达摩与菩提流支斗法而万人空巷时,击杀看守城门的守卫,放七千人马入城。
只要兵马入城,他护送北海王元颢的任务便从某种意义上完成了,他也就能带领自己的部下由北魏的腹地撤退,并且免于天子的责难,最大程度上躲过北魏众军阀数个月来集结的愤怒之师。
他不想让自己的手下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在他眼中,敌人的百条性命还不如自己的一名部下珍贵。
或许这也是他能够以七千人横行中原的重要原因。
黑暗中,他没有像他的属下那样,急于沉入梦乡,而是一直平躺着,注意着旅舍外面的动静。
他向来很警惕,绝不拿生命当作儿戏。
他原本甚至不打算采用小队先行,大队伺机的战法,因为那对于小队里的成员威胁太大了,可为了其余七千名将士,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如此。
洛阳是北魏的王都,绝无可能轻取,如若强攻,他们一定会遭遇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就算尔朱荣刻意减少了洛阳城的守备,皇宫中的那位傀儡天子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决定以时间差求胜。
人皆以为他的大军还有十日才到洛阳,其实明日拂晓,他的兵士们就会于洛水河畔等候城门被打开了。
兵贵神速,贵难测。
当然,这还远远不是他的全盘计划,他的盘算由攻城至撤退,一应俱全,可陈庆之也深知,计划永远难以赶上变化。
长夜太长,陈庆之睡不着觉,他从未如此紧张过,惶恐不安的念头时不时侵袭,像八月的潮汐。
他想去旅舍外走走,散散心,他换上了那身熟悉的白袍,佩上了他的剑。
“或许这一次还是见不到哥哥。”陈庆之自言自语道,悄悄地关上了旅舍的门。
可是,就算他们相见了,他又能如何呢?
几十年不见,他们可能连对方的兴趣爱好都说不出来了,再无共同话题可聊。
而且他们拥有的一切,全都是子先生的赏赐罢了,何尝有一星半点真正属于他们呢?
相见争如不见,见又何妨?不见又何妨?
陈庆之叹了口气,在这一口气中,他放下了很多东西。
他很早以前就学会放下了,当他真正领悟到生活不由他的意志而存在时,他在山坡的草坪上奔跑,直至精疲力竭。陈庆之记得,那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因为他本就是个身体虚弱的人,没过一会儿,他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那是南梁边境的一处原野,太阳将河流炙烤得火热,水牛啃食着山脊处的鲜嫩青草,牧童横笛而唱。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贴近地面的夹杂着泥土味的空气,如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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