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胜喜欢得胜凯旋的那种感觉,但他好像总是吃败仗。
他是个不太走运的人。
十二岁的时候,他喜欢的姑娘被人抢走,搂在怀里,他只有干瞪眼的份儿,顶多在背后说几句酸溜溜的话;不到半个月就十六岁的一天,他跟村里的混混打赌,赌谁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摘下梨树上更多的梨,结果他辛辛苦苦爬上爬下采摘的还不如混混一拳打在树干上落下的多;稍微年长以后从军,他的上司刚愎自用,在伏击魏军的战役中于山顶建寨,反被魏军切断水路,军心涣散,一败涂地。
直到入陈庆之麾下,他才品尝到胜利的滋味。
三十二城,四十七战,所向无前。
谢胜常骑着他的高头大马在攻克之后的敌城内四处奔驰,不为炫耀,也无意视察,纯粹只是因为喜欢那种于风中领略高速的刺激感觉。
那是成功,是胜利,是他自己。
他很好学,也很勤奋,每天都在进步,因此,陈庆之破格提拔谢胜为副将。
陈庆之看人很准,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他认为谢胜确实只是运气不佳罢了,很多人虽初出茅庐没有经验,身上蕴藏的能量却无可限量。
他自己本人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谢胜近来频繁做梦,老是梦见同一个场景,同一幅画面。
他梦见城池残破,战火遍地,通天的高塔拦腰折断,訇然倒塌,火焰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与一道红色的身影正相对而立。
他想,这一定是他们经历一场恶战之后的景象,而他和他的白袍将军一定是最后的胜利者。
灼热紧张的气息扑面而来,谢胜的背已被汗水打湿。
于是他醒来了。
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发现他已没有这样的资格,旅舍中熟睡的他的兄弟们,逐渐从噩梦中苏醒,他们发现,现实并没有对他们宽厚多少。
一群黑甲武士正立在他们周围,有意等待他们醒转似的,每当有人意识变得清醒,黑甲武士就会抽出剑来,架在那个人的脖子边上。
谢胜背后的热汗已变冷,变凉,连同他的心一样。
忽然,他发现一件事情。
睡在离他不远处的陈庆之竟不见了踪影。
敏的两根手指拈着一根梨核,她一边走,一边对着梨核出神。
她明明知道那棵梨树是假的,为何无法看穿老乞丐的把戏?摄魂术究竟有多么恐怖,多么不可思议?老乞丐又是谁,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洛阳?
敏隐约觉得,自己曾与这个老乞丐有过一面之缘。
天色太暗了,她的脚步不由加快。
她瞧见了路边的任馨馨。
自从金谷山庄大火之后,任馨馨便流落在街头,无人收留,大家都怕金谷山庄的悲剧重演于自己身上,断定她是个不祥的妖女。
任馨馨像只虾一般蜷缩在路旁,长发披散在脚边,她的脑袋埋在双臂所围成的保护圈里,久久不曾抬起,白日里围观的群众退散之后,她便真正成了无人爱怜的野草。
敏有些于心不忍,她扔开了手中的梨核,走近任馨馨,想问问她饿不饿。
她身后传来脚步声。
敏回过头,发现月光无法抵达的黑暗中,竟早早地潜伏了许多人,只有当她的瞳孔足够适应夜晚的时候,她才能发现他们。
他们是一群瞎子,夜晚正合他们的胃口。
敏早已听说,洛阳城新近出现了一批以刺杀为业的瞎子,他们的代号是“蝙蝠”。
今夜,蝙蝠是不是找上了她?
她手中没有剑,她的剑在她的柜台后,在她摆账本的地方稍稍偏下一点儿。
但她有信心,她足够镇定,她了解在这种情境下,瞎子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所以她最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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