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好的办法是逃跑,然而她并不想丢下任馨馨,要带着任馨馨一块儿走的话,难免不被他们追上。
而且,她还不知道这群瞎子的来意,如此想来,她最稳妥的办法确实是抽身离去。
可当她转过身想要走时,她发现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个人,一个她怎么样也想不到的人。
任馨馨竟然直着眼睛,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任馨馨脸上全无血色,黑色密布于她的双眼周围,敏在她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自己,又好像只有一片混沌。
敏想呼救,想逃命,可她恍惚中明白,刚才在路旁的那个任馨馨绝不是疯子,自己已插翅难飞。
她伸手横切任馨馨的脖子,命中。她料定这一记手刀能够让任馨馨暂时失去知觉,然而任馨馨的脖子却像是棉花做的,竟然随着她的手弯成了一道可怖的弧形。
敏的反应极快,迅速抽离了任馨馨的手,抓住任馨馨的右臂反扭,但任馨馨的右臂竟然滑得像条泥鳅,她的攻势又迅速泡汤了。
“这是无骨术,是密宗的法术。”任馨馨对她说。
一股战栗不安的感觉从敏的骨头一直蔓延至她皮肤表面的各个角落,她侧过身子,试图以轻功身法甩脱任馨馨和身后那群瞎子,任馨馨柔软的手却已勾在她的肩头。
敏摔在了地上,她新买的衣服被弄脏了,她花了一刻钟扎好的发辫也散乱了,她的玉簪掉落,断成两截。
那玉簪是高岚送给她的,此刻,高岚应该在襄阳,而她在洛阳。
两处地方共享了同一个字眼,此刻的距离却仿佛贯穿了生死。
陈庆之面对过无数次生死的考验,每当他以七千人的兵力向敌人发起冲锋时,他就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了。只有当一个人忘却二者界限的时候,他才能于生死间爆发最强大的力量,他才能成为战场上的神,享受胜利和鲜花带给他的荣光。
但此时此刻的陈庆之却失却了神的力量。
当他瞧见自己的兄弟一个接一个被挟持着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明白,属于他的所有荣耀和骄傲或许都将在今夜终结。
高欢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
“将军,你大摇大摆地走进城里,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没有防备吧?”他问。
“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陈庆之咬牙道,“只是我知道,你们现在还不敢动我。”
高欢冷哼道:“我主留你,不代表不敢动你,他当然也能随时杀了你,只不过你活着对他的益处更大。你能帮他清理掉南方的一些臭虫,他脚上的顽疾。”
陈庆之道:“难道他不想让我清理清理洛阳的臭虫吗?”
高欢指了指自己,道:“那就是我决定的事情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陈庆之大笑:“好,你和尔朱荣都是有野心的人,而且你们对自己的野心皆毫无掩饰,就算坏,也坏得让人敬佩。”
高欢道:“将军,你我都是快半百的人了,我想要什么,你不会不知道的。”
陈庆之点头,道:“机会,你想要一个机会。”
高欢认可道:“将军不愧是当世豪杰,和聪明人说话不必转弯抹角,我缺一个名正言顺的升迁机会,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陈庆之沉默,良久,他开口道:“不行。”
高欢失笑道:“不行?”
陈庆之诚恳地确认道:“不行。”
高欢问:“为什么?这应该是对你完全没有任何损失的交易。”
陈庆之长叹道:“你说得对,这确实对我没有任何损失,可我已经答应了别的人同样的事情。我不能失信于他。”
高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迂腐。”他啐了一口,道。
他根本无法理解陈庆之的言语和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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