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睡眠,难以醒转,所以木鱼声来得很迟。
当僧人踏进佛堂时,他的脚步很轻,眉头紧皱,因为他感觉佛堂太过安静,安静得出奇。
他手中的木鱼落到了地上。他发现左侧第二尊佛像居然被挪开了,而大眼睛的铺盖已经消失了。
他的腿忽然因外力而软了,因为有人从他背后重重地踢了他的膝关节一下。
所以他跪了下来。
佛堂忽然变得明亮。
他见到了那些年轻的名人。
龙九、熊哭、再冬......他们都是江湖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佛堂两侧已遍布着他的师兄弟,还有他的师父。
佛堂正中,是那双明丽动人的大眼睛,只不过它已失去了往日充满希望和生气的神采,仅仅留下了哀伤和无奈。
他的视线再次发生了变化,他的手被反扭于背,他的脑袋被按在了地上。
他摔了个嘴啃泥。
“你破了比丘的色戒,”他的师父先开口道,“你必须在后院柴房里面壁反省三年,否则你就给我滚出白马禅寺。”
他知道他的师父在保护他,他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一旦师父率先开口,只要他答应,旁人就不能再对他做什么。
“至于这位姑娘,她本不是白马寺的人,你们完全可以自行处置。”师父努力在撇清他与她的关系。
“可是,看得出来,她怀孕了。”龙九的一名手下说道。他的意思相当隐晦,却也足够清楚,刚一开口,他就被龙九呵斥了。
大眼睛的肚子已不小,与她瘦弱的手臂相比,一点儿也不协调。
僧人想说些什么,他的脸和嘴却被谁的脚踩住了。
“我的剑,是你偷的吗?”龙九只问了这么一句。
“是。”大眼睛近乎哀求般回答道。
她已没有任何拒绝和狡辩的余地。
“好,起码你是个敢作敢当的女人。”龙九道。
“可是,你还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熊哭厉声道。
“交代,你们到底要什么交代?”大眼睛里有了泪水。
“你偷的东西,究竟都去了哪里?”熊哭道,“你偷东西这件事情,究竟还有哪些人知道?”
大眼睛一个劲地摇头,她的人跪在大佛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她疯狂地喊着“我不知道,不知道”,可周围人只是冷着个脸,根本不理会她的哀求。
他的双手已在地上抓出血印,全身的力量却都已使不出来,两侧各有一人用膝盖抵住了他的手肘,他的背上被封了五处穴道。
他痛苦地祈求佛的庇佑,他希望他的心在那一刻觉悟,到达真正救赎的彼岸。
可那尊金光闪闪的释伽牟尼并未带给他福音和慰藉。
所有的事情在那之后失去了意义,大眼睛的姑娘虽未遭受过分严重的惩罚,却也披头散发,犹如幽鬼般离开了白马寺,僧人听说她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
他一直被人戳着脊梁骨,尽管他什么也没有做过,可他走过人前时,还是会被不懂事的师兄弟嘲笑。
他开始佯装癫狂,学那些魏晋名士的作派,服用一些奇怪的药散。
有天在柴房,他突然纵声大笑,那笑声惊动了在佛堂念经打坐的诸比丘。
“柴房的那个师哥又在发什么癫了?”小师弟说。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发癫准没好事,师父又要放脸色了。”大师哥道。
“这听起来像是觉悟的笑,奇怪......难道他年纪轻轻就顿悟入佛了?”有个老僧人喃喃低语。他记得他曾经的师祖在闭关十二年以后也发出了类似同样的笑声。
“不,这笑声里不是觉悟,而是执迷,他根本没有入佛,”他的师父对老僧人说,“要知道,佛和魔,本就是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