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宝公沙门微笑不语。
那意思仿佛是:的确如此。
那表情令鹿雪感到厌烦且恐惧。
初新继续说道:“之前我所说的,我都找到过蛛丝马迹来佐证,然而我总觉得,你没有露出痕迹的地方藏着更多秘密。”
“比如说?”宝公沙门问道。
“看起来你已经掌控了所有该要掌控的东西,可是我们大家都清楚一点,”初新走到了元子攸身边,直视着宝公沙门未被肉瘤遮挡的那只眼睛,“如今的天子虽居九五,却无实权,只因军队都是别人的。要真正成为中原北方的赢家,还必须控制那些令人头疼的军阀。”
宝公沙门肯定道:“像尔朱荣、葛洪这样的人确实让我很伤脑筋。”
初新道:“可是你一定已想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宝公沙门问道:“怎样的人?”
初新淡淡道:“能把所有事情都考虑透彻的那种人,所以你一定准备好了对策。”
宝公沙门道:“你倒是很理解我。”
初新道:“可是我想不到你会采取怎样的手段,所以我并不能算很理解你。我跟你本就是不同的人。”
风起。
大风起兮云飞扬。
幡在动,血在涌。
达摩开始咳嗽,每咳嗽一声,他的胸腔就会被挤压出部分血液。
他的生命正迎来枯竭。
垂危的他望着松崖的脸,仍想说什么,却总被鲜血堵住喉管,怎么也讲不出来。
夏日的芳香和温暖已在草原上生根,尔朱荣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被推行着来到旷野中。
推轮椅的人也叫“尔朱荣”。
不过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谁才是生来就被赋予了这个名字的人。
“你看这草原上的青草,去岁隆冬,大雪覆盖之时,几乎绝迹,到了夏天就又如此繁茂……”坐在轮椅上的人说到这里,竟戛然而止。
推轮椅的人道:“的确。”
坐在轮椅上的人低下头,望着自己那双没入绿草之中,却毫无知觉的腿,缓缓道:“我的话好像多了不少。”
推轮椅的人道:“的确。”
坐轮椅的人道:“你的话却少了很多。”
推轮椅的人道:“的确。”
他似乎失去了说其他词语的能力。
坐轮椅的人有些颓丧,冷冷道:“或许那不过是因为你明白,我越来越离不开你,而你,却越来越不需要我。”
推轮椅者沉默。
沉默如草原,沉默如辽阔的蓝天。
坐轮椅者自嘲道:“我想起很久以前,有人对我说过,面具戴得太久,就会摘不下来。”
他得到的回答依然是“的确。”
他只能继续说下去:“现在,我快成为你的面具,而你,快要成为尔朱荣本身了。”
推轮椅的人终于说了些其他的话语。他说:“所以你才急不可耐地想要召回宇文泰和高欢,只有他们知道我们俩的秘密。”
这次,轮到坐轮椅的人说“的确”了。
推轮椅的人道:“可我有一点仍不明白。”
坐轮椅者道:“那是什么?”
“为什么你敢单独和我出来,远离人群?”
风声。
只有风声。
草原上除了风声,似乎已什么都不剩。
“因为我想看看,你有没有胆子杀我。”
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本来一体的黑影,分出了棱角和岔道。
手在颤抖。
冷汗如雨。
分不清是谁的手,谁流下的冷汗。
有人在笑。
笑声从一个人的变成了两个人的。
一种干哑、苦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