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他的嘴还能自如地活动。
他望向宝公沙门,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还是趁早悔过,束手就擒。”
宝公沙门打量着初新,眼神已平静下来。
他平复情感的能力显然比一般人更强。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难缠,难缠得多,可你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初新问道。
“你应该在我出手之前告诉我,”宝公沙门道,“趁我急火攻心,你还有几分战胜我的机会。”
“我不敢。”初新赧然道。
“不敢?”宝公沙门有些疑惑。
初新道:“若我在此之前便出言相激,你的攻势将会更凶猛,更快,一击之下,我并无把握接住。”
宝公沙门嗤笑道:“你倒是个聪明人。”
话音未落,他的第二轮攻势已袭来。
初新与他之间本就没有多少距离,中间也没隔着什么人。
宝公沙门伸手一掌就已至初新面前。
这一掌的威力不仅在力,还在于其所携带的内息,在那一瞬间,宝公沙门通身的气流几乎消失,完全集中到了他的手掌之上。
初新苦笑,若中了这一掌,他的另外半边身子也将再无法动弹。
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激怒宝公沙门,也过分高估了自己此刻的能力。
他躲不掉这一掌。
他只能闭上双眼,迎接将要到来的死亡。
死亡是什么滋味呢?
他也曾有过濒临死亡的瞬间,可他从未品尝过死亡的味道。
或许坦然面对,那味道能够更香甜些。
一道人影突然阻隔在他与宝公沙门之间。
一个很老很老的人伸手迎上了他的掌。
宝公沙门手上的劲力瞬息间无影无踪。
宝公沙门很惊讶,因为眼前的老者本该死了。
可他偏偏活着,活得好好的。
“好久不见了,宝公。”老人沙哑着嗓音道。
“你还活着。”宝公沙门道。
这当然是句废话。
“我如果不死,又怎能钓出你这条大鱼?”老人沉声道。
“很好,能被你视作大鱼,实在是我的荣幸,”宝公沙门笑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是我的老师。”
“你的老师?”老人不解道。
“我曾经相信过禅宗,相信过你所提倡的理念,也很努力地学习过,”宝公沙门道,“我还去听过你的课,在西方的某个小国度。”
老人若有所思道:“想必那已经是二十年之前的事了。”
“那时,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修佛这个道理,我简直深信不疑。”宝公沙门的声音发生了变化,语调近乎咆哮。
老人叹息道:“可你最后为何放弃了?难道是因为拈花微笑的不是佛祖,而是一只小猴子?”
宝公沙门冷冷道:“不,那个故事在当时的我看来,仍然具有神话般的色彩,令人痴迷。让我失望的不是那只小猴子,而是人,是我们这种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教养的人。”
老人沉默。
宝公沙门道:“众生无法获得拯救,更无法自救。人没有佛性,成佛是一个骗局,佛本身,也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色相。”
初新在听着,他发现宝公沙门所言,有些也正是他的所想。
宝公沙门忽然转向他,说道:“所以你会发现,对某些人的仁慈,就是对所有人的残忍。”
“那么,为什么你还装作是佛的信徒?”初新反问他。
“因为我要惩罚我自己,”宝公沙门牙关紧咬,“我曾经的信仰,害死了......”
他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他额角的肉瘤仿佛也因痛苦而变得沉重,似已不愿再提及往事。
他问老人:“你一直在永宁寺的高塔上生活?”
老人道:“一直。”
宝公沙门道:“不曾下来过?”
老人说:“最近才刚刚下来过。”
宝公沙门有些惊讶:“高塔之上,无依无凭,你靠什么活着?”
老人道:“露水和苔藓。”
元子攸问道:“露水和苔藓也能食用?”
对于锦衣玉食的他而言,这确实太不可思议了。
他甚至怀疑老人在说谎。
可初新却相信老人说的话,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露水和苔藓就足够让他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