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公沙门无法忍受初新的目光。
那种怜悯和同情的目光,已快逼得他发疯。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初新平和地回答:“他是你的儿子么?”
宝公沙门的心在收缩。
他好像被戳中了痛处。
他凝重的表情已出卖了一切。
初新终于明白宝公沙门为何会将菩提流支捧得那么高了。血浓于水,自己的儿子来执掌净土宗,总好过外人。
可他无论算得再如何快,也绝对想不到,自己布下的陷阱居然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他有些不安,他的意志已经动摇。
他是人,他无法做到太上忘情。
所以他难免会输,只要有人比他更快,比他更强。
“这一招,我没算到。”他开口道。
“你确实算不到,因为就连我们也不曾想到。”初新道。
“可你现在也实在不该告诉我这些。”宝公沙门道。
初新无奈地笑了笑:“确实。”
他知道自己已成功激怒了宝公沙门,然而他的半边身子却也变得僵硬疼痛。
一个人处在愤怒状态下的时候,他的人会变得更危险,露出的破绽也会更多。
这本就是一柄剑的双锋。
青衫女人惊讶地发现,怀中的人变了模样,变得年轻,变得英俊,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
怀中的人竟赫然是菩提流支。
与那副她所熟知的面容一同消失的,还有围绕在周身的气流。
“摄魂术?”她如梦方醒,望向了在论法台角落处的“菩提流支”。
那根本不是菩提流支,而是披着红袍的达摩。
达摩正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她,迎接她炽热的眼神。
当她第一次听闻那身红袍出现于洛阳时,她就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毁灭他。
可为何她的眼里仍然泪水充盈?
成为“古树”的领袖,究竟获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青衫女人也很想问他一句,多年来苦行僧的生活,能否为他带去内心的平静。
每个人都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平静。
其实恨不过是源自爱,恨越深重,爱就越深重。
她放下怀中的菩提流支,就放在血泊里,缓缓走向在角落的达摩。
“释迦为何拈花微笑?”她问达摩。
达摩没有回答。
这本就是个用言语无法回答的问题。
“既然能让众生喜乐,为何不能让我如愿?”
她想问他,终究没有开口。
她的眼睛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达摩笑了笑:“释迦不过是只小猴子。”
他好像在回答这个问题,也好像在回答上一个问题,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回答。
木盒中的头颅是不是释迦牟尼,本该引世人纠缠不休,在他们这里,却变得一文不值。
青衫女人又想起了那天。
春风,杨柳,拂晓,渐隐的月。
红色兜帽下的人目光温柔,却说着世上最残忍的话语。
“你为什么要走?”她质问道。
“我们认识吗?”他反问道。
她愕然。
朝夕相伴几十天,他唯一的馈赠竟如是。
更让她震惊的是,在他眼中竟无任何伪装的颜色,仿佛他们真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好,很好。”她说。
“那我走了?”他竟然还要礼貌地请示道。
她撇过头去,避免眼泪喷涌而出。
她想大声让他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远处有星光,她就抬眼去看星光。
她不爱星光,她更爱那些眩目的光彩。
她喜欢赞美、阿谀,喜欢享受、奢侈,喜欢被人喜欢。
没有男人会拒绝她的请求。
可当她心甘情愿地放下这一切去追逐时,为何什么也得不到呢?
是否轻易被得到,就会变得不受珍惜?
那天,他们分别。
初新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半边身子麻痹对他实在影响太大,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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