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的破坏,是如此之甚,所有可以撕开的东西,都被撕成一条条,桌布、皮沙发的面、窗帘,都变成了布条,甚至连地毯也被撕裂了。
墙上挂着的字画,全成了碎片,有很多,好像还曾被放在口中咀嚼过。
所有可以打得碎的东西,都打成了粉碎,甚至一张大理石面的小圆桌,上面也全是一条一条的抓痕,石屑散落在桌面和地上。
如果说这样的破坏是一头猫所造成的,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一件事。
但是,那的而且确是一头猫所造成的!
是猫的利爪,将一切撕成了碎片,是猫打碎了一切可以打碎的东西。自然,那不是一头普通的猫,就是曾被我捉住过、弄断了它尾巴的那头妖猫!
我和白素互望着,我们的心中,都有说出来的气愤,家中的一切陈设家私,全是我们心爱的,我们的家,是一个温馨可爱的家,但是现在,一切全被破坏了,最令我们气愤的是,对方只是一头猫,就算你捉到了它,将它打死了,又怎么样?它只不过是一头猫!
我们慢慢地向前走去,到了楼梯口,白素身子忽然微微发起抖来:“楼上不知怎么样了?”
我陡然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发疯一样地向上,冲了上去。还好,楼上的一切,没有损坏,我打开了几间房门,房间内的一切,也未曾损坏。我和自素,一夜未睡,都已经相当疲倦了,但是我们都没有休息,我们要收拾客饭厅中被毁坏的一切。等到将一切被弄坏了的东西都搬弄了出去之后,我们的屋子,看来就像是要搬家一样,几乎什么也没有了。
到了中午时分,胡乱吃了一些东西,我们上楼,在书房中,面对面坐了下来。
白素喃喃地道:“我早知道它会再来?!”
一听到白素重复那句话,我突然站了起来:“它还会再来!”
白素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我道:“看,我使它断了尾巴,它来报仇,是不是?”
一头猫来向人寻仇,这事情听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是实际上,那猫的确是来报仇的,是以白素在呆一呆之后,点了点头。
我指着自己的肩头(它还在隐隐作痛),道:“现在它的报仇并没有成功,它只不过将我抓了一下,我伤得很轻,它虽然破坏了我客厅中的一切,但是对一头猫而言,那是难泄它心头之恨的——”
我讲到这里,提高了声音:“所以,它还会再来,再来对付我!”
白素苦笑道:“那我们怎么办?我实在受够了!”
我冷笑着:“看我捉到了它之后如何对付它!”
白素望了我半晌,才道:“你准备如何对付它,它毕竟只是一头猫。”
我实在恨极了,我道:“然而,它比人还可恶,我不会放过它!”
白素又望了我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变得残忍!”
在白素没有那么讲的时候,由于我恨那头猫,恨到了极点,是以我心中,不知盘算了多少方法,当我将那头猫捉住之后,可以虐待它,我甚至想到,要用沸水来淋它!
可是,当我听到白素那样提醒我,我不禁感到很惭愧,我想:我是怎么了?我从来也不是一个无聊到要虐待动物来泄愤的人,可以说,我从来也不是有那种残忍虐待心理的人。
残忍的虐待心理,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是人类野蛮的天性之一。这种野蛮的天性,虽然经过数千年文明的薰陶,但是还是很容易在没有知识的人身上找到这种根深蒂固的野蛮天性。在街头上,不是经常可以看到身高几乎六尺的大人在虐待小动物么?
我更一向认为,这种虐待残忍心理,从虐待小动物开始,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野蛮和下流,那是一种兽性,是我最厌恶的事情。
但是,我自己却也在想着用沸水淋那头猫!
白素的话,使我感到惭愧,也使我感到。那头猫,在使我渐渐趋向不正常,再下去的话,我可能会神经失常,变成疯子!
我心中暗暗吃惊,镇定了好一会儿,我才道:“不论怎样,我一定要捉到那头猫!”
白素幽幽地问道:“有什么办法?”
我道:“希望它今天晚上再来,我去准备,我料它今晚再来,一定会来攻击我!”
白素现出骇然的神色来,那头妖猫——称之为妖猫绝不为过——可以说防不胜防,人枉为万物之灵,但是在狙击方面,想胜一头猫,可以说极不容易!
但是白素立时镇定了下来:“好,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
想到那头猫还会来,而我又可能捉到它,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我们先将要准备的东西记下来,然后去分头去买。
等到晚上,我们因为精神紧张和亢奋,反而不觉得疲倦了。
我们估计那头猫,如果够乖巧的话,可能要到下半夜才来,是以天色才黑,刚吃完了晚饭,我们就睡了。我将一张大网,放在床边。
那张网和捉蝴蝶的网差不多,有一个长柄,是结实的尼龙织成的,柄上连着一根绳子,可以将网口收小,我将网放在床边,以便一伸手就可以拿得到。
白素有她的办法,她将一条相当厚的棉被,放在身边备用。
我们两人,也经历过不少大敌,这时为了对付一头猫而如此大动干戈,想起来,实在有点啼笑皆非。
八点钟,我们全睡着了,究竟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所以一睡着了之后,就睡得很甜,闹钟在午夜二时,将我叫醒,我又摇醒了白素。
我们都躺在床上不动,等着,倾听着。
静得出奇,一点声响也没有。所有的窗子,全拉上了窗帘,所以房间中也暗得出奇,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等了足足一个钟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低声道:“或许它不来了!”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她苦笑的意思,那头妖猫,今晚就算不来,明晚也会来的,明晚不来,后晚来的可能性就更高。
而我们是不能永远这样等下去的。
我不出声,在黑暗中,又等了半小时,我打了一个呵欠,正想说“我们别再等了吧”忽然,房门上,传来了一下轻微的抓搔声。
我立时推了白素一下,我们都在床上躺着不动。我自然不认为一头猫可以有能力旋转门柄,开门进房间来。
但是我却清楚记得,我第一次到张老头家中去的时候,那猫曾在逃进房间之后,将房门大力关上的。
今晚,我是特地等它来的,在我醒来之后,已将房门打开,房门只是虚掩着的。
所以,在听到那一下抓搔声之后,我们立时一动也不动。
没有声响继续传来,但是我却可以知道,房门已经被推开,因为有些微亮光射了进来。
紧接着,我更可以肯定,那头猫已经进来了!
我自然不能在黑暗之中,看到一头大黑猫的行动,但是我却可以看到它的一对眼睛。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妖里妖气的光芒,它在了无声息地走进来。
我已经抓住了那张网的柄,那头猫也来得十分小心,它缓缓地向前走着,看来像是一个惯于夜间行凶的凶手。
我紧紧地抓住肉柄,注视着它一闪一闪的眼睛,然后,突然之间,扬起网来。
我和那头猫,几乎是同时发动的,我才一扬起网,那猫也在这时,扑了上来,它才一扑起,像是已经知道不对头了,是以它发出了一下怪叫声,而那张网,也在这时,向它兜头罩了下去。
手中一沉,我知道那头猫已经落网了,我也不禁发出一下欢呼声来,这时,我早已坐起了身来,立时想去收紧网口,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手中一轻,那头妖猫,意然又跳了出去。
但是它才一跳出去,又是一声怪叫,它的那双绿黝黝的眼睛,已经不见了,同时,它的叫声,听来也变得十分沉闷。
同时,白素大声叫了起来:“快开灯!”
我跳了起来,着亮了灯,看到白素将那张大棉被,压在地上,她又手紧按在棉被上,那头猫,显然被压在棉被之下!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不禁大吃一惊,白素可能还不知道那头猫的厉害,她以为用一张厚厚的棉被,将猫压住,就可以没有事了。
但是,我却知道,那头猫的爪,利得超乎想象之外,棉被虽然厚,它一样可以抓得穿。
所以我急忙叫道:“你快让开!”
白素却还不肯走,道:“我不能让开,挣扎得厉害!”
这时候,白素按着棉被,棉被下的那头猫正在竭力挣扎着,从那种挣扎的程度来看,白素按着的,不像是一头猫,倒像是一个力气十分大的人!
我已拿着网,走了过来,也就在这时,白素发出了一下惊呼声,身子站了起来。
不出我所料,猫爪已经抓裂了厚厚的棉被,一只猫脚,已经自棉被中直透了出来。
我挥动着那张网,连棉被罩在网中,然后,收紧了网口,白素避得快,并没有受伤。
等到我收紧了网口之后,我们两人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们对付的,只不过是一头猫,但其激烈的程度,却是难以想象的。
当我将猫和棉被一起网住的时候,猫还是裹在棉被之内的。
但是这头老猫,却立时挣扎着,撕裂棉被,自被中钻了出来,它发出可怕的叫声,咬着、撕着,想从网中挣将出来。可是那张网是用十分结实的尼龙绳结成的,它一时之间,难以挣得脱。
那张棉被,在网中,已成了一团一团的碎片,白素走了出去,推了一只铁笼进来,那也是我们早就准备好的,我提起网,放进铁笼,将铁笼完全锁好,才松开了网口,那头大黑猫怪叫着,跳了出来,在笼中乱撞。
我先抖动着网,将网中的破棉被全抖了出来,然后,才缩回网来,那时,我可以好好地注视着在笼中的那头大黑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