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嬴政长叹一口气看向窗外心想,还是等丧期结束再议此事吧,让彼此冷静冷静。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本为世间法则,一度一季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然是丧期过后的第一个春天。
一如往日,嬴政前往华阳宫请安用膳。不过这一次,祖母却跟他说起了子嗣的问题。
“先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有二子,”祖母面露忧愁,“而今王上膝下却无子,实在令老妇心有不安。”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子嗣一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子嗣关乎秦国的江山社稷,王上岂可如此不上心?”祖母并不满意他的态度。
嬴政并不想过多辩解,便道:“祖母教训得是。”
祖母见他如此,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劝道:“我知王上对姝儿宠爱有加心无二人。然久无子嗣终有隐患,昔年灵公有子尚且还有四代乱政,使得秦国积弱,诸侯卑秦。如今秦国好不容易整顿旗鼓,变法图强。如今有望吞并六国,统御四海,王上切勿因小失大啊。”
他虽然不愿意听,但祖母的话没错。列国之中,因为储位争夺致使国力大减者诸多,国破家亡者亦有。作为王,他不能带领秦国走向错误的道路。
可是,寻了个借口出来的嬴政心情沉闷,可是,他的内心深处总是不愿意如此。总感觉这么做了,便再也留不住想要留下的人了。理智和情感的拉扯让人心生烦躁。
“你们一天到晚盯着王上的言行举止烦不烦啊!”
江宁暴躁的声音从书房中传出,嬴政一愣看向了声源处,只见蒙毅蹲在门口兴致勃勃地盯着书房。
“蒙卿?”
蒙毅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没握住手里的笏板,慌里慌张地冲他行礼。
“发生了何事?你怎么不进去?”嬴政疑惑。
蒙毅尴尬地笑了笑:“王后在教训群臣,臣害怕被王后误伤,所以就稍稍地等了一下。没想到王上回来了。”
嬴政更是不解,江宁一向擅长忍耐不与人发生冲突,好好地怎么开始呵斥群臣了?
蒙毅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解释道:“自然还是因为子嗣的问题。几个老大人又来章台宫烦王上,只不过这次撞上了王后,他们忍不住多嘴跟王后说了。刚开始的时候,王后也没有生气,但是他们一不小心冒犯了王上,所以王后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看着蒙毅的表情,那群人估计说他说得很难听。嬴政看着屋里怒火冲天的江宁心头微动。
“你们是不是盐吃多了闲得慌?正事做完了吗?韩赵两国的粮产如何?人口恢复如何?北边的边境太平了吗?一天事情这么多,王上已经够疲惫的了,你们几个还来添乱,要你们何用?”
“王后,子嗣关乎秦国安危,我们也是……”
“放屁!我难道不知道子嗣很重要吗?”江宁难得爆粗口,“但你催孩子就能凭空蹦出来?要是有出口成真的话,那我先催催你们?让你们先老蚌生珠!一天到晚不干正事,竟盯着人家生孩子,你个老不正经的!”
蒙毅感叹:“真是大开眼界,王后的嘴皮子都快顶得上是个公孙凼了。还好没进去,要是进去了我非得被骂死不可。”
嬴政虽是惊讶但也心情舒畅,毕竟江宁说的,就是他想说的。国家大事那么多,偏偏抓着一件不放,日日夜夜来烦他,他当真是受够了!
“你,你你粗俗!”一人抚着胸口,被身旁的人搀扶住了。
又有人说道:“王后莫要胡搅蛮缠,我等说的是请王上纳妃。王后如此暴跳如雷,莫不是——”
嬴政面色阴郁,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对方要说出何等秽语。刚想进去,便听到江宁说:“我今天就当泼妇妒妇如何了?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有我在一天,王上就别想纳妃,也别想有异腹子出生!”
其余人皆是一惊,但嬴政的心情却好了几分。
“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有种你去王上面前那里参我一本去,你看看王上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
屋里的几个人哽住了,一个两个的脸色通红看起来被气得不轻。
一人反应过来,刚要怒斥江宁,嬴政却咳了咳走了进来。宁的眼中划过一一丝慌乱,而那几人眼睛一亮,正欲参宁一本,却被他打断了。
“王后招揽人才,精农事,建医坊,收六国之财富秦国之库。为秦国鞠躬尽瘁,乃秦国不可缺少之大才。但王后早年与寡人在邯郸受苦,伤了身子不宜情绪过激。”他看向几人神色平淡,“不知几位来找王后议论何事?声音如此之大,寡人远远地就听到了。”
闻言几人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傻子都能听得出嬴政的维护之意。尤其是最后一句,完全是王后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提头来见的意思。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谁也不敢回答嬴政刚才的问题。
这个时候蒙毅来打圆场,又找了个由头把里面的几个大臣拉走了。
待人散去后,屋子里只剩下嬴政和江宁。嬴政侧目看去,只见对方早就收起了刚才的牙尖嘴利,垂着头盯着脚面,一副乖巧老实的模样。
“倒是第一次看到你这副模样。”
“谁让他们欺人太甚了!”江宁蹙着眉头,“他们只不过是想把自己家的女眷塞到王上的身边为自己谋取利益,偏偏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用大道理压着王上,我实在气不过,所以就……”
说到这里,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抱歉啊王上,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还有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的,你千万不要感到为难……”
嬴政刚刚好起来的心情,随着江宁的话又跌落了下去。他决定再向前一步“如果我说我并不感到为难反而很高兴呢?”他盯着宁,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对方眸中先是划过一丝错愕,而后又像是被他发现,飞速地低下头,磕磕绊绊道:“那,那真是好事。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眼见对方要跑,他伸出手抓住了宁的手腕,抓住了这只胆小的兔子。
“我知道你的回避是因为你在害怕。”他听到自己说道,“你害怕宫中数不尽的明枪暗箭,也害怕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在某些瞬间你也会害怕我,对吗?”
江宁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在沉默了良久后,又似是认命般地坦白:“是。对于所有人来说我是异类,过多的谜团,让我变成了不可测的危险。我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活下来,对于我来说日日都是如履薄冰。”
她抬起头看向他,语调轻轻压在心头上却有千斤重:“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对不可知的变数了。王上,我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