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只什么鸟

    中午蝶衣例行查房时，阳光正照料着这个春天。她发现骆舟的特护病房里没人，骆舟和一个女人正坐在阳台上聊天，女人剥了一只桔子递给骆舟。蝶衣走过去，她看到骆舟脸上的微笑像春天的阳光一般。蝶衣的心猛地跳了跳，有许多诱惑是挡也挡不住的，譬如骆舟的微笑。

    骆舟说这是我太太，剥桔子的女人很温和地笑笑。蝶衣也笑笑。女人说，你好，我叫小佳，谢谢你照看我们家骆驼。蝶衣说，没啥，叫我衣衣吧。

    骆舟看到阳光在小佳的脸上留下一抹白。小佳似笑非笑，骆舟说，笑什么？小佳说，她喜欢你。骆舟说，谁？小佳说，你的护士。骆舟说，你怎么知道？小佳说，不用问为什么。

    小佳走了，病房显得很寂静。骆舟能感受到时光在流的声音。他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也喜欢上蝶衣了，这么多天，他和蝶衣聊得很投机，如果用成语来形容，那就是相见恨晚。骆舟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想得头都痛了。

    黄昏，蝶衣又来例行查房，例行公事般地问了一些情况。然后，她离开。骆舟拦住了她，并且一把拥住了她。她挣扎，说，你有太太的。骆舟说，我知道。骆舟看到了蝶衣一闪一闪的泪光。骆舟放开了她，蝶衣却泪流满面地用两手紧紧环住了他。骆舟把她贴在墙上，吻了她。骆舟吻干她咸涩的泪，然后，他们坐在昏黄的壁灯下。蝶衣泡了茶，说，聊聊吧。

    蝶衣说，小佳叫你骆驼。沉默了许久，骆舟说，她一直叫我骆驼，其实，我只是一只生活在沙漠里的鸵鸟，一只行走的鸟。知道鸵鸟不？赵忠祥介绍过。鸵鸟生活在沙漠，当它被追赶无法躲藏时，就把头钻入沙堆，以为只要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就会平安无事，那是很傻的一种鸟。我很怕城市生活，又离不开城市。我是城里的孩子，如果离开灯红酒绿和繁华，我会水土不服的。蝶衣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捋着骆舟浓密的黑发，柔声说，那么，我就叫你鸵鸟吧。

    骆舟常和蝶衣去城西的河畔走走。天气转凉了，蝶衣围着围巾，骆舟老是把玩着那围巾。他们沿着看不到尽头的长堤走，骆舟说，就这样一直走呀一直走，走完这一生也就够了。蝶衣说，那就走呀，我们一起。骆舟笑笑说，那不现实。

    这个秋天蝶衣开始为骆舟织毛衣了，骆舟说，小佳从来没为自己织过毛衣，小佳总是很忙，小佳是部门主管。其实，蝶衣也没织过毛衣，但是她开始织了。那是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蝶衣斜倚在沙发上织毛衣的时候，她远在北京的男友李华打来电话。李华在北京经商，难得回来一次，而且生意相当不错。蝶衣劝他别做了，回来过安心日子。李华笑笑，没说话。

    蝶衣手里忙着织毛衣。蝶衣说，以后别老打电话了，你一天一个的长途，一月下来得要一千多呢。李华说，我想你。

    骆舟陪蝶衣去巴黎春天，他们说说笑笑，大包小包地打商场里出来。这时候，一辆奔驰像一条游在城市里的鱼。车里坐着小佳和她的老总，透过车窗小佳看到了骆舟和蝶衣，她轻轻叹了口气。她看到老总正看着她。老总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四十开外的他就已拥有了庞大的上市公司。所以抵挡老总的进攻总显得力不从心。

    小佳打了个手机给骆舟，请他在丽都吃饭。

    骆舟走进包厢前抬头看了看房名，叫做往事如烟。突然约他吃饭和选择这样一个包间，让骆舟感到一定有事要发生。骆舟一直认为小佳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聪明女人。骆舟知道小佳的上司对小佳很有那么点意思，他不吃醋，吃醋有什么用呢？按他的鸵鸟理论，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防不胜防。明天的事谁能料到，说不定一出门就被汽车亲吻，功名利禄就如过眼云烟。

    小佳向骆舟敬酒。小佳说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家好像变成了只管睡觉的宾馆。小佳说我一直没有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小佳说，我希望我日后能尽我所能地尽一点点妻子的职，尽量多一点时间留在家里。小佳说这些话的时候，骆舟正低下头去喝酒，他很久没有把头抬起来，听着想着想着听着，他鼻子就酸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啤酒杯中。是爱，是委屈？

    小佳说，骆驼，希望你别骗我，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是不是？骆舟想，多么熟悉的话。他想起来了，那都是电影花样年华里苏丽珍说过的一些话。那场电影是蝶衣和他一起看的，他不知道王家卫是谁，蝶衣却很崇拜，说王家卫的片子都很精致。后来他们就坐在昏暗的电影院里感受别人的精致。看完电影，蝶衣深有感叹地说，哪里去找这么精致的爱情哟。

    骆舟说，小佳，你都知道了。小佳说，如果你有了女人，就一定是那个叫衣衣的护士，我相信自己的直觉。骆舟说，你是对的，我现在承认我和她好上了。小佳说，我以为凭自己的忠贞可以守住自己赖以取暖的家，原来一切都是错的，我何苦呢。小佳掐灭了烟蒂，对骆舟说，咱们离吧。骆舟终于听到了这句他一直害怕听到的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我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骆舟一直看着烟灰缸里那只还冒着余烟的烟蒂，并且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小佳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款款地走出了“往事如烟”

    他静静地坐着，他对自己说，骆驼，你只是一只鸟，一只鸵鸟，一只找不着方向的鸵鸟。他给所有人打电话，说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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