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在景琰哭时就懊悔了,若是早知那三皇子这般量窄,她再不能抱着宝康公主出来,招惹得宝康公主哭这一场。趋利避害也是人之常情,听着昭贤妃问,邓氏自是不肯承担过失,只将自己拿着鹿哄景琰的事省了,推诿道:“奴婢抱着殿下出来散心,正遇着三殿下牵着鹿,殿下年纪小,想瞧瞧,三殿下不肯答应。”
玉娘听说在邓氏脸上看了看,不叫她起身,先点了在帐外轮值的小太监来问。小太监便将来龙去脉细细回了,连着邓氏说的话儿都学得明白。玉娘听毕冷笑了声,抱着景琰转回了景琰与景宁两个合住的寝帐,又叫景琰的另一个保姆陆氏取了景琰素日爱玩的几样玩偶来与景琰。
景宁也听着邓氏说的那番话,只晓得三哥不肯与妹妹玩,便过来趴在玉娘膝上,扯了景琰衣裳道:“妹妹不哭呀,三哥哥不和你玩,哥哥和你玩。”
景琰低头对景宁看了看,脑袋一侧靠在玉娘肩上只不肯理他,景宁看着景琰这般,只以为妹妹不喜欢他,不由垂头丧气起来。玉娘领景宁,虽也有瞧他可怜的意思,大半缘由却是做与乾元帝瞧着,这回看着景宁回护景琰,也把心肠软了软,摸了摸景宁的头道:“阿琰伤心呢,不是不喜欢你,一会子就好的。”景宁听说,乖乖地点了点头,又把脸贴着玉娘的腿,道是:“阿宁乖,妹妹也乖。”
虽景琰降生也有十个多月了,从来都是乳母保姆们带着,玉娘偶尔抱一回,手上力气不足,只抱了这一会就有些辛苦,正要换个位置,叫陆氏看着了,忙过来道:“娘娘,叫奴婢抱罢,想是公主倦了。”玉娘也有些支持不住,欲将景琰递到陆氏手上,不想景琰不肯答应,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玉娘衣襟,小口一张,又啼哭起来。
陆氏脸上涨得通红,瞥了昭贤妃眼,只怕她怪罪,倒是看见昭贤妃点了点宝康公主的小鼻子道是:“都是叫你父皇纵的,这样任性可怎么好。”话虽如此,脸上倒是带些笑,陆氏这才偷偷松了口气,赔笑道:“娘娘,这是母女天性哩,自然亲亲热热的。”玉娘听着这句,心上一震,不由自主地去瞧景琰,却看景琰也张大了泪眼瞧她,只觉得眼内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却说没玉娘的吩咐,邓氏依旧跪在外头,心中忐忑不安,一时觉着自己抱着景琰去看鹿原是好意,一会又埋怨起三皇子实在量窄,不过是头鹿,莫说是妹妹瞧一瞧,便是真要了去又能怎样,这样不友爱,一面又觉着昭贤妃也太小题大做了些,正胡思乱想时,就觉着身边有人走过,忙抬起头来,识得是乾元帝身边的内侍总管昌盛,忙道:“大人,大人。”
原是西山大营无论是皇子们的寝帐或是御驾驻跸都是帐殿,景琰年幼哭声清亮传得远,乾元帝在营帐中正与辅国大将军孙益恒,轻车将军吕夏,神武将军赵腾等议事,猛然听着幼儿啼哭,仿佛是景琰的声音,象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十分急促,便对一旁的昌盛瞧了眼,昌盛心领神会,弯着腰蹑手蹑足地退了出去。
昌盛认得邓氏是宝康公主的保姆,知道邓氏跪在这里必与公主啼哭有关,有心问一问,便道:“你是怎么服侍公主的?”邓氏忙呼冤,正要将与玉娘说过的话再与昌盛讲一遍,却看寝帐门一动,陆氏走了过来,堆了笑道:“见过大人,娘娘在里头,请大人进去说话。”昌盛忙笑道:“是。”就随着陆氏进了寝殿,先与玉娘请安,再与景宁景琰两个请安,方赔笑道:“圣上听着公主哭得伤心,遣奴婢来瞧瞧。奴婢瞧着外头跪着公主殿下的保姆,可是那保姆没服侍好?如今陈奉不在,娘娘只管交予奴婢发落。”
玉娘便叹道:“倒不是没服侍好,只是这人我不要了。我不能留着个挑拨母子兄妹不和的人在我女儿身边。”邓氏这罪名便重了,昌盛忙跪地道:“不想那邓氏竟是这样的人,奴婢竟不知道,娘娘恕罪。”玉娘叹道:“这事与你有什么干系呢?她到阿琰身边也十来个月了,要不是出了今儿的事,连着我也不知道呢。”昌盛就道:“那奴婢这就将她带了走?”玉娘点了头,又道:“堵上她的嘴,别吓着公主。”
昭贤妃从来待下宽厚,从前也有打发走身边人,也不曾出过恶言,今儿忽然要将邓氏嘴堵上,偏前头还有邓氏挑唆母子兄妹不合的话,昌盛便知邓氏怕真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脸上笑嘻嘻地答应了,出来便喝道:“堵上嘴,拉出去。”邓氏听着这句,待要喊叫冤枉,才出得一声“娘娘”,就叫两个太监过来,堵了嘴强拉了下去。
玉娘听着邓氏叫拉走了,才轻叹了声,转头与余下的保姆乳母道:“皇三子虽年长些又能多大,小孩子家家的一时不肯相让也是有的,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过得一会,只怕两个孩子自家都忘了,邓氏偏存心不善,在其中挑唆,这样的人宫中不能留。她这是头一回,打发出去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再犯,可就没这样有情了。”又摸了摸景宁的头道,“待他也是这样,你们都小心伺候了。”
又说昌盛命太监邓氏拖了走,离着昭贤妃的寝帐老远,这才扯出邓氏口中的破布,问道:“说罢,贤妃娘娘素来是个宽厚的,你做了什么惹得贤妃娘娘这样生气?”
邓氏为着能给最得宠的宝康公主做保姆,在乃子局花了许多银子。做得宝康公主的保姆之后,休沐回家亲眷故旧们都过来奉承,正是春风得意,今日不过说错两句话,昭贤妃就不肯容她,邓氏又急又悔,又是埋怨,到底也知道厉害,不敢攀诬昭贤妃,便把一股子恶气都出在了景明身上,将他的量窄不敬夸大了说,又道:“奴婢觉着三殿下对贤妃娘娘不敬才多说了几句,只忘了还抱着公主,奴婢并不敢挑唆公主呀,且公主才多大,又哪里听得明白哩。大人您替奴婢在娘娘跟前求个情罢,奴婢日后定然小心当差,再不敢胡乱说话。“
昌盛能做得乾元帝心腹,自然是个极机敏的,瞧着邓氏眼色便知她说话不尽不实,也懒得与她多说,只微笑道:“总是你立心不正的缘故,才惹得娘娘发怒,日后谨言慎行些,也免得再祸从口出。”示意太监依旧将邓氏的嘴堵上,又叫了几人来问,这才回在乾元帝帐前,因听着里头依旧有说话声,便在外等候。
过得大半个时辰才看着辅国大将军孙益恒,轻车将军吕夏退了出来。神武将军虽还在殿中,只他是乾元帝心腹,昌盛知道乾元帝在这些事上并不忌讳他,便在门外报名告进,乾元帝果然宣了昌盛进去。
昌盛见着乾元帝,先请了安,再将来龙去脉与乾元帝回了,道是:“贤妃娘娘恼了保姆邓氏挑唆三殿下与宝康公主殿下的情分,将她撵了出去。”这是昌盛知道乾元帝素来爱夸赞昭贤妃美德,这才有意奉承。
果然乾元帝听着昌盛这番说话十分喜欢,也笑道:“贤妃并不因宝康是她亲生格外回护,倒肯回护景明,不肯口出恶言,这才是母仪天下的心胸。”说罢这句,想着若不是景明不肯将鹿与景琰瞧,景琰也不能哭得那么厉害,便又哼了声,“一个男孩子,连妹妹也不知道爱惜,这样量窄,能做什么事儿。”
昌盛与赵腾两个都不是搬弄口舌的,无如帐殿中还有旁的太监,听着乾元帝鄙薄皇三子那番话,知道皇三子景明那是失了圣心,虽不敢明说,却不碍着他们私下传播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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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行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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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景明也算无辜,他得了这个“不堪大用”的考评却是玉娘与景和不经意间联手了一回。
这事儿说来倒是景和主使。景和素知景明这个弟弟是叫乾元帝与高贵妃一块儿纵成的,从前高贵妃得宠时,景明是乾元帝跟前最为得宠的儿子,便是皇长子景淳也要靠后,是以保姆宫人们对着景明只有夸奖奉承的,便是大儒们,看着高贵妃护短,也不好如何管束,因此养得景明颇为天真任性。便是后头乾元帝将心思全放在了昭贤妃身上,那时景明性子也已养成了,只谁又肯讨这个嫌去告诉他呢。
这回乾元帝将他们兄弟带到西山,虽是事出仓促,叫景和不能预先布置,却也不妨碍着他算计一回。
一到西山,景和便做了个好兄长的模样,带着景明游戏行猎念书,一面儿在乾元帝跟前博一个友爱的名头,一面是哄得景明对他亲近。景明得着的那只鹿,瞧着是偶然间得的,背后却是景和使了他的侍从出去预先捕着活的,埋伏在林间,待得景和带着景明到了跟前再放出来,一群侍卫要捕只叫困了几日的鹿,简直容易至极。
待得鹿到手,景和又做个大方的模样送与景明,却是晓得景明的性子天真活泼,得着这样的玩物是不能藏着的,多半儿要牵出来炫耀。而景宁与景琰两个小的,也在营中,见着活鹿自然稀罕。宫中服侍的,哪个不是势利眼,两个是宠妃跟前的孩子,一个是母妃失宠,兄长得罪,这几人若是抢一头鹿,这些人会偏向哪个还有疑问吗?
若是将鹿从景明手上抢了去,以景明的性子哪能不闹,在满营的将领军士眼中,自是本就有着狐媚名头的昭贤妃背后指使的。军士们大多没念过什么书,这样的人最是心直口快,有他们传播,乾元帝再想要给昭贤妃个美名也难。若是昭贤妃她管束住了宫人不将鹿拿来,那便是景明叫乾元帝不喜欢了,这与他没什么不好,左右他也已得了个友爱勤奋的名头去。
在玉娘哪里知道是景和临时做了这番计较安排,将她算计了回,这番不过是她素来谨慎,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肯叫邓氏那等人坏她的名头罢了,只她的所言所行会不会叫乾元帝愈发的不喜景明,倒是全不在玉娘心上。
西山大营能有多大,虽乾元帝对皇子的考评不好明着传说,可私下传递怎么拦得住?乾元帝对景明的定论转眼便传遍了,景和自然听说了,且又有景和的内侍打听得玉娘那番处置来学与自家主子知道。景和听了,也不觉意外,只脸上含笑地与近身内侍道:“替景宁景琰再寻只鹿来罢。”
若有由他再送了只鹿过去,自显得他友爱弟妹,而那样,父皇只会愈发地不喜景明。虽景明是个没什么智力能为的,到底也是父皇的儿子,日后长成,许就有奉承投机的围到他身边去,没得搅乱。索性早早让他彻底失去父皇的欢心。朝中大臣勋贵们看着父皇不喜他,自然会冷淡,也算是保全景明日后富贵了。
只是不知她看着鹿时会是个什么神情?依着她的性情手段多半儿会违心地在父皇跟前将自己夸奖一番。想在这里,景和脸上掠过一丝笑容,眉目潋滟。
不想景和想得极好,乾元帝却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因觉着这回玉娘母女又受了委屈,就有意补偿。是以乾元帝次日竟是带着玉娘,由赵腾率了一支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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