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就后悔起来,看着徐清过来与她行礼叩首,脸上勉强一笑,又看在嫂子徐氏份上,亲自拉了徐清的手将她扶了起来,转与玉娘道:“瞧着倒是个温柔文雅,懂事的孩子。”这话不褒不贬,叫人听不出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徐清来前,只听自家姑妈说了贵妃是首肯的,故此满心期待,不想听着高贵妃这句,心中不由一沉,只她本就性子温柔,再在婚姻上受过波折,更加胆怯,连着委屈也不敢露,将头愈发低得低了。
陈淑妃因叫高贵妃一言坏了景和日后的姻缘,正含着恨呢,听见高贵妃这句,反笑道:“徐姑娘初初进宫,胆怯些也是有的。娘娘,您说可是?”后头那句问的自是玉娘。
玉娘瞥了陈淑妃眼,微微一笑道:“淑妃想来是有感而发。”
这话旁人尚可,吴芳蕤听着,脸上不由自主地红透了:她可不是第二回进宫么,前一回进宫名头上说是赏花宴,实则却是为着皇长子选妃。这第二回进宫,却是为着皇次子。叫这位刁钻刻薄的宸妃娘娘当众点破,旁的也就罢了,不知淑妃娘娘心上是个什么意思呢?
吴芳蕤不禁悄悄移目看向陈淑妃,这一眼一瞥,就叫吴芳蕤心上一沉。原是陈淑妃脸上再无笑容。
却是陈淑妃实心上不想要吴芳蕤做景和正妃,可便是不看着乾元帝,也要顾虑吴大用一二,正想捏着鼻子认下,不想一想精明过人的宸妃竟是递过这样一个梯子来。一个女孩子,先意图攀附皇长子不成,回过头来,又想着笼络皇次子,将皇家当成什么了?她不喜欢了,谁又能说个不字来。便是吴家着恼,恨的也只能是宸妃,与她母子不相干。
玉娘这话说着是试探陈淑妃,看她果然不喜吴芳蕤。陈淑妃从前最是肯配合景和,她这会子能大喇喇地表现出不喜来,那便是景和也不喜欢。景和此人凉薄狠毒,他不喜吴芳蕤,无非是因为吴芳蕤家世低了些,与他大业无多少助力。只景和即不喜欢,她倒是不好辜负了景和这一番心意,必要做成这桩婚姻才好,只可惜这位吴芳蕤姑娘也算是有才有貌,配着景和,多少还有些委屈呢。
玉娘心思即定,转与吴芳蕤笑道:“你与那位徐姑娘都是我奉了圣上口谕宣了来的,不想你们果然有缘的很,在路上就能碰着。”玉娘说着吴芳蕤与徐清都是圣意宣召,那吴芳蕤进宫的行为便不好说是吴芳蕤有意攀附了,陈淑妃脸上顿时有些火辣辛束,强笑了笑。
吴芳蕤不想替她解围的竟是宸妃,不禁又抬头瞧了玉娘一眼,见她肤如羊脂、眉似春山、眼若流波,口角边一丝若有若无地笑意,观之可亲可爱。吴芳蕤一时竟觉着,宸妃娘娘生得这样美貌,又这般善解人意,怨不得圣上爱她。
高贵妃听着玉娘为吴芳蕤解围,她到底也有些心机,不然只凭乾元帝喜欢,也不能将李庶人与陈淑妃压住那些年,想了想就明白了玉娘意思,无非是不想吴芳蕤名声又损做不成景和的正妃,是以看着吴芳蕤红了脸不说话,也不看陈淑妃,只与玉娘笑道:“娘娘,这事妾也有些功劳哩。”
皇子择妃这样的事,乾元帝只以为玉娘早晚是他那些皇子皇女们的嫡母,告诉她知道也是应该的,是以高贵妃对乾元帝说了甚,玉娘明明白白,可这当口,脸上却是一副不明所以地模样笑道:“又胡说,这事你能有什么功劳。”
高贵妃起身走在吴芳蕤身边,将她的手一拉,笑道:“吴姑娘是个极有良心的,因着当日淑妃替她请了太医看手,这两年总做了针线来报答。娘娘,您说吴姑娘是不是个有良心的?是以妾在圣上跟前提了一笔,才有圣上宣召吴姑娘,可不是妾有功劳。”这段话也说得妙,将吴芳蕤的攀附行为说成了感恩图报,倒是叫吴芳蕤脸上增光不少,可陈淑妃听着,只觉得一口恶气向上撞,到底理智还在,这才没与高贵妃立时破脸。
吴芳蕤叫宸妃与高贵妃这一顿儿夸奖,脸上红得透了。她原本生得样貌美丽,这一脸红可说是艳若桃李。只可惜这样一副美貌瞧在心中忿忿的陈淑妃眼中,不独不喜欢,反更刺目,不由自主地将眼光转开,正瞧见了徐清。
徐清在一旁瞧着宸妃与高贵妃都夸赞吴芳蕤,她的性子本就有些软糯,这样一来,愈发地抬不起头来,讪讪站在一旁,摆弄着裙带。陈淑妃一眼瞧过来,见她这样,倒是又看了回,只觉得这徐清面目起先看着十分平常,想那景淳本来就有个龙阳之兴,便是给他个天仙美人也未必能喜欢,何况是徐清这样平常的,如何能满足,早晚要生事。虽景淳早已不在乾元帝眼中,可能叫高贵妃不喜欢不痛快,脸上无光,倒也是桩乐事。
因此陈淑妃只与高贵妃笑道:“贵妃心了。”
☆、第235章传言
高贵妃听着陈淑妃这话,转脸瞧了眼徐清,脸上带出些笑来,冲着徐清一招手。徐清正是忐忑之时见高贵妃唤她,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趋步走到高贵妃跟前,蹲了蹲身。高贵妃摸了摸徐清的脸,笑道:“好孩子,你觉着我偏心吗?”
徐清本就是个胆小的,叫高贵妃这一问,忙不迭地道:“娘娘没偏心呢。”高贵妃听了这句,便从腕上褪下一只嵌着猫儿眼的金镯来戴在徐清腕上,扬起脸对了陈淑妃一笑。再是觉着这个徐清容貌寻常了些,可人是她自家在乾元帝跟前提的,再不好反口。只她认下了这个媳妇,陈淑妃可肯不肯认那位吴姑娘呢?
陈淑妃叫高贵妃这一动,也只得与吴芳蕤笑道:“贵妃娘娘赏了徐姑娘,我便赏你罢。”说了一样褪下一只镯子来,亲手替吴芳蕤带上,又拉了吴芳蕤的手细瞧了回,笑道:“好一双玉手,亏得没留什么疤,不然也怪可惜的。”
进宫觐见限定了两个时辰,叫高贵妃与陈淑妃那一番唇枪舌剑,时间也差不多了,玉娘打了两句圆场,将徐清与吴芳蕤都夸奖了回,一人赏了一匹霞光缎,便使方才引着徐清、吴芳蕤进宫的小太监将她们两个依原路送出去。
待得徐清与吴芳蕤去了,玉娘便端整了神色,先问高贵妃:“你心上觉着徐清如何?你若真是不合意,也好直说。”高贵妃情知,她若是说了声不合意,便是给了陈淑妃方便。左右景淳心不在女色上,徐清看着又是个胆小的,这样的人,便是景淳日后不改初衷,也不敢闹出来,是以点头笑道:“是个好的,娶妻娶贤,容貌上差些,并不要紧。”
玉娘有意托高贵妃一把,还笑道:“那位徐姑娘,贵妃故意冷着她也定得住心,可见是个沉稳的。大皇子性子略急些,娶这样的王妃倒是正合适。”
一句话便将高贵妃不满意徐清而冷落她的行为转成了高贵妃是为着试徐清本性,故意为之。高贵妃听着自然欢喜,陈淑妃因说过高贵妃偏心的话,听着这句,脸上的笑便淡了些。玉娘还笑吟吟地问陈淑妃:“淑妃觉着吴姑娘如何?我倒是觉得她与二皇子年貌相当,若是站一块儿,定然是一对璧人。只淑妃若是心上不中意,直说便是。”
高贵妃在一旁笑说:“淑妃收着吴姑娘那许多针线,怎么好意思说人不好呢?”
陈淑妃叫玉娘与高贵妃两个逼到绝处,再不能对吴芳蕤加以褒贬,还得笑道:“吴姑娘落落大方,样貌也殊丽,你们又将夸奖的话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因陈淑妃心上并不情愿,只是为情势所迫不得不答应,说出口的话到底带了些讥讽。
玉娘怎么能听不懂,到了这时,也不与陈淑妃计较,只笑说:“今日我也算不负圣上托付。你们只管放心回去,我必与圣上实说,请圣上早日下旨。”
这话便是下了逐客令了,高贵妃与陈淑妃两个不得不起身告退。到得合欢殿外,瞧着高贵妃洋洋得意的神色,陈淑妃只觉得一股恶气往心口撞,几乎想问到高贵妃脸上去,做什么宁可亏了景淳的王妃位也要拖她的景和下水。
不想不等陈淑妃发作,高贵妃已然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我的景淳娶个毫无助力的王妃有什么关系呢,左右他这一世已与大位无缘了,娶哪个都一样。倒是景和,怕娶不着国公,大将军的千金了。你从前叫我压着,如今也别想翻身。”不待陈淑妃说甚,回转身上了肩舆扬长而去。
陈淑妃叫高贵妃这番话,气得双手都有些抖,待要命肩舆追上去,问她知道不知道等着她们两败俱伤,便宜的又会是哪个?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住了,一样转身回承明殿。
景和早就等在承明殿内,看着陈淑妃过来,脸上带些怒气,猜着只怕真要娶了那吴芳蕤,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拳,到底冷静下来,过来虚扶了陈淑妃,柔声道:“母妃不用着恼。不过是娶个王妃罢了,又能怎么样呢?”
陈淑妃将景和的手臂抓着,恨声道:“娶甚!若不是她自家在外头宣扬,高氏又怎么能知道她给我做了东西?这样只会弄小巧的人,也配做你的王妃!半路儿叫她丢个人,损了名节,我瞧你父皇拿什么来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