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只不过元非晚没说的意思,谷蓝也就勉力让自己做一只合格的锯嘴葫芦。既然大娘说以后就会知道,那她就再等等,又有何妨?
所以,在元达上来通传说有个鱼公子想要求见的时候,元非晚没什么反应,正撇下去的毛笔力道变都没变。而谷蓝就不免觉得,这个鱼公子还真是把死缠烂打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瞧,大娘难得一天不出去,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元非晚不疾不徐地写好一个“起”,还细细端详了一阵子。好半天,她才忽然恍神:“鱼公子?他有说什么事吗?”
元达摇头。“他没说,但提了一个挺大的包袱。我告诉他主人去州学了,他也一定要见您。”
这语气颇有些不忿,而元非晚知道为什么。一个并不太熟的年轻男子,在家长不在的时候一定要求见人家家里的小姐,实在有些冒犯。就算元达还不知道萧欥的身份,但光从萧欥和元光耀认识这点,他就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比如说拎着扫帚把人赶出去什么的——当然心生不虞。
“行啦,”元非晚道,放下了手里的宣纸,“把这个字挂起来,谷蓝。你跟我一起下去看看,元达。”
“可是,大娘,这……”不合规矩啊!元达几乎想哭了。您如此美貌,就不怕那人是个图谋不轨的宵小吗?
“规矩是人定的。”元非晚毫不在意。就以萧欥的身手,要做什么早做了,还能等到现在?但考虑到仆人脸上的神情实在可怜,她又补了一句:“去拿一幅纱帘挂上。”
元达如蒙大赦,赶紧去办了。反正他第一拦不住萧欥第二无法反驳元非晚,除去这个,还能做啥?
这一来一回折腾了不少时间。别说一个王爷,就连对一个普通来访的客人这么做,都有些怠慢了。然而萧欥却很好脾气,端端正正地坐在厅里,视周围来去的仆人为无物。
元非晚从楼上下来时,见到的便是萧欥挺直的侧影。从她这个角度看,萧欥原本英挺的剑眉更加锐利,斜斜地杀入鬓边。鼻梁高而挺直,薄唇的利落线条似乎也带着刀削的弧度。
这么个人往军前一站,怕是对手刚见到就先吓掉三分心了吧?
元非晚正这么想着,就见那张脸不紧不慢地转了过来。那双黑眸极深邃,定定地看着她的时候,里头原本坚固的冰雪似乎融化了一瞬。
其实元非晚对融化这点不是很确定,毕竟萧欥的表情实在太牢不可破。但她至少能确定一点,就是萧欥在她露脸之前就听到她下楼的动静了。“不好意思,家严不在,倒叫郎君久等。”她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到位置上坐定。
纱帘在些微穿堂风的影响下微微摇晃着,可萧欥依旧一瞬不瞬地注视元非晚。“说道歉的该是我,”他轻声回答,“可因为事情紧急,也只能冒昧打扰了。”
事情紧急?
要不是考虑到纱帘轻薄,元非晚大概会对此报以挑眉。开什么玩笑,岭南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芷溪愿闻其详。”
不光是元非晚,元家侍从也都这么觉得。所以一时间,厅里四个人,有六道目光都直挺挺地打在萧欥身上。
萧欥习惯了众所瞩目,并不觉得有什么压力。此时听元非晚问,他便将面前长几上的包裹朝元非晚的方向推了推。“就是这些。”说着,他抽开了包裹上的活结,原本鼓鼓囊囊的东西立时滚了一地——
晶莹圆润的珍珠,明丽剔透的翡翠,乳白细腻的玉镯……
元达和元雅先是被萧欥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再看到财宝时,顿时张大了嘴巴。要是天上突然会掉金馅饼,还真是挺紧急的!
因为有地毯,东西掉落时的声音并不大。元非晚低头扫了一眼滚到自己脚边的珍珠,一时间没拿准对方的意思。可当她再注意到玉镯时,忽而就明白了:“……这些东西,郎君是从哪里拿到的?”明明连她都不知道老夫人把从她这里刮走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城东头的柳树下。”萧欥据实以告。
元达和元雅听了这话,不由干瞪眼——怎么可能?老夫人撑死了也就把东西藏在元府里!放在那片乱林子里,谁都不会放心的好吧!
元非晚也这么认为。但她同时还知道,萧欥昨晚就在她窗外树上,没理由一大早来和她编瞎话。“可有前情?”
萧欥嘴角勾了一勾。“还真是如娘子所料。”随后,他便把昨晚到今天的事情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从萧欥揭晓元府的贼人就是元光宗开始,元达和元雅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么扯?二房郎君居然去偷老夫人的东西,这是自甘堕落吧?然后这事正好被人发现,同时又知道赃物的真正主人该是元非晚,便主动自发地把一大笔财宝送过来?
狼心狗肺和拾金不昧,简直不知道该说哪个更夸张一点!
而元非晚一时半会儿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