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使了一招刚猛的剑法,将龙剑虹逼退几步,迅的横剑当胸,盯着那少年喝道:“你是谁人门下?要找我做什么?”那少年冷冷说道:“我是谁人门下,这个你管不着。我要你即刻离开此地,从今以后,不许再去罗唆七阴教主。”阳宗海大怒喝道:“你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居然敢管起老子来了!”那少年道:“谁叫你做的尽是坏事,你最好滚回乌蒙山去,不可再在江湖上惹事生非。”这个黄衣少年,大约在江湖上的时日无多,他有意模仿江湖上的行家口吻,说话的口气竟然似是教训后辈口样。
阳宗海蓦地一声冷笑,喝道:“狂妄小子,我要你滚回姥姥家去!”这句江湖黑话就是要取他性命的意思。龙剑红早已有所准备,一见他目露凶光,立即抢上,岂知阳宗海出手快极,龙剑红的身形一起,他的长剑亦已刺到黄衣少年的胸口,黄衣少年似是只顾说话,眼看就要被阳宗海在他的胸口戳一个透明的窟窿。
龙剑虹尖声叫道:“当心!”这两个字刚刚出口但见那个黄衣少年忽地平空拔起,但听得“铛”的一声,火花四溅,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已取出了一对判官笔,而且挡了阳宗海的一招。他跳起、取笔、砸剑,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出手比阳宗海更狠更快。
但阳宗海的功力却要比他稍胜一筹,双方换了一招,阳宗海固然感到虎口有点酸麻,那黄衣少年也给他震退三步。
阳宗海趁他身形未稳,立即又是一喝刺去,但这一剑却给龙剑虹招架了。
那黄衣少年端的是初生之犊,不惧猛虎,一退复上,双笔左右交叉,左手判官笔横拖过去,连袭阳宗海腰腿以上的风市、环跳、居谬、维阳四处麻穴,右手判官笔顺势直下,点的则是阳宗海腰胁的悬枢、中陵、腰愈、崇明四处麻穴。他这双笔分点八点穴道,而且点的都是麻穴,这种奇妙的点穴手法,饶是阳宗海见多识广,也看不出他的师门宗派。
阳宗海虽然不致被他所伤,但在龙剑虹与他的夹攻之下,亦已显得甚为狼狈。阳宗海接了几招,见那少年只是哑打,不禁满肚怒气,喝道:“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七阴教主是什么关系?”他起初还怀疑他是苗疆姬环的门下,或者和七阴教主有甚渊源,所以还提防他会放毒,但后来见地点穴的手法,绝对不是姬环这一派的武功,这才少了一层顾忌。但如因此更怀疑他的来历。那黄衣少年道:“什么一回事?就是不准你做坏事!不说别的,你三更半夜,欺侮这位姑娘,我就非管不可!”他对阳宗海的问话只答复了一半,而且说话之时,手底丝毫不缓,笔尖所指,不是死穴,便是麻穴!
若然单打独斗,这两个人都不是阳宗海的对手,但联手作战,就要比阳宗海高出许多,龙剑虹的剑术是凌云凤悉心所授,已得到天山剑法的精髓,刚才因为限于功力,所以才受制于阳宗海,如今得到黄衣少年的助力,可以放胆进攻,一口青钢剑,天矫如龙,紧紧将阳宗海迫住,一剑紧似一剑,奇招妙着,层出不穷,杀得阳宗海步步后退,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道:“我闭门苦练了将近十年,想不到江湖上又出现了这许多厉害的后辈,只怕我非但保不住往昔的声名,再过几年,甚至连这些小辈也要胜过我了。”
龙剑虹的剑术固然是变化神奇,那黄衣少年双笔点穴的手法也是江湖罕见,而且因为他是新加入的生力军,对阳宗海的威胁更大。激战中那黄衣少年突然喝一声:“着!”左手的判官笔当作五行剑使,一招“横架金梁”挑起了阳宗海的长剑,右手的判官笔突然从“朝天一式”变为“六庄刺虎”笔尖自上拖下,倏然间就点到了阳宗海的膝盖。这一招的变化太过奇特,阳宗海的长剑未及回防,迅即一脚踢起,但觉小腿一麻,膝盖下面的“环跳穴”已给他点个正着!然而就在这瞬息之间,阳宗海也大喝一声:“着!”左脚连环踢起“铛”的一声,竟把黄衣少年的一支判官笔踢得脱手飞出。黄衣少年料不到他的“环跳穴”已被点中,居然还能够飞脚踢来,吃了一惊,阳宗海的长剑已划了半个圆弧,眼看就要削断他那只被打落了兵器,无法再行招架的左手。
阳宗海恨极了这个少年,这一剑来得又狠又快,心中正自得意,想道:“看你还管闲事!”哪知他出手虽快,龙剑红比他更快,因为她知道阳宗海有闭穴的功夫,故此早就预防他会乘机反击,见他一脚踢出,立即便是一招“玉女投梭”紧紧跟着刺去,虽然仍是给他踢飞了那少年的一支判官笔,但阳宗海那一招狠辣的剑术,却给她破解了。
阳宗海被点中穴道,虽然仗着闭穴的功夫,不至当场栽倒,但跳跃已是不灵,刚刚接得几招,那黄衣少年又喝一声:“着!”这一回点中了他的“肩井穴”而且用的是重手法,饶是阳宗海功力深厚,半边身子亦觉麻木不灵,不敢再战下去,虚晃一招,立即逃命。龙剑虹急于要问那黄衣少年的来历,见他走了,也便算了。
回过头来,只见在月光之下,那黄衣少年的面孔好像火烧一般,一片晕红,龙剑虹颇为奇怪,心道:“难道他见我是个单身女子,所以害了羞了。”
龙剑虹道:“小兄弟,多谢你啦!我叫龙剑虹,是从天山来的。你呢?”龙剑虹生性豪迈,看他年纪似乎比自己略小,便坦然以“小兄弟”称呼,并问他的来历。
那黄衣少年眉头一皱,神清有点奇特,他不答复龙剑虹的问话,却似迫不及待地抢着问道:“龙姑娘,你和七阴教主是相识的吗?”龙剑虹道:“见过几次面了。”那黄衣少年道:“你们是怎么个称呼?”龙剑虹道:“只是相识而已,并无渊源。”那少年道:“那你为了何事找她?”龙剑虹道:“嗯,这个吗说来话长,你呢,你和七阴教主又是什么关系?”龙剑虹是在江湖上历练过的人,在未知得清楚对方的底细之前,不想把山寨的事情告诉他,故此先问他的来历。
那黄衣少年道:“我吗,说来也是话长。你,你,你请你和我到那方寺,我、我、我有事求你!”他的声音忽然微弱起来,而且断断续续,脸上的颜色更加红了。龙剑虹是个行家,忽地心中一动,失声叫道:“你是不是受了内伤?还是害了病了?”她还以为是阳宗海刚才下了什么着手、她没有瞧见,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出来,想摸他的额角。
那黄衣少年赶紧跳开,叫道:“不要碰我!”龙剑虹怔了一怔,心道:“你不过是个大孩子而已,这个时候,还避什么嫌疑?”心念方动,只听得那黄衣少年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中了极厉害的毒,现在已经发作了,要赶回那古庙。请,请你代我做一件事情。”
龙剑虹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这少年乃是身受剧毒,发了高烧!并非是因为怕羞才脸红的。“他怎么会中了毒呢?阳宗海可并不会使毒,那么使他中毒的当是另有其人了。这个人既然暗算了他,却又为何让他自由走动?即算当时他的毒未曾发作,最少这个人也该跟踪他呀?何以至今还未见露出踪迹?”龙剑虹这时疑团百结,但已没有工夫问他了。
那黄衣少年一颠一拐的回到庙中,这是一座古庙,荒凉得很,前后两进,并无人住。龙剑虹陪他进去,匆匆察看一遍,见里面并无有人埋伏过的迹象,稍稍放心。出来问道:“你中的是什么毒?我给你请医生去。”那少年道:“我所中的毒不是医生治得了的。只求你给我做一件事情。”龙剑虹道:“好,你快说则!”黄衣少年的话声已经颤抖,气色也越来越不对了,刚说得一个“请”字,忽地摇摇欲坠,龙剑虹刚想伸手扶他,他忽地使尽气力,又是一声叫道:“不要碰我!”
龙剑虹怔了一怔,未曾缩手,只见他已倒在地上,但蓦然间又挣扎着坐起来,忽地张口一咬,将中指指尖咬破,滴出了几点点紫黑色而带腥味的血液。
龙剑虹知道这是江湖上的急救法,但只能暂时拖延,不令毒气攻心而已,看光景,这黄衣少年只是要换取时间,吩咐后事。龙剑虹又惊又急,却是毫无办法。
但见那少年咬破中指之后,深深吸了口气,气色似乎好了一些,随即撕下了一片衣襟包着手指,在囊中取出了一支香来!掷到龙剑虹跟前,抖抖索索地说道:“等一会,请你替我点燃这支香,插在庙门前面,我的性命交在你的手中了。
龙剑虹心道:“莫非这支香可以辟邪解毒,但却为何要插在庙前?”正想问他,只听得那黄衣少年又道:“龙姑娘,你说实话,你和七阴教主到底有无交情?”龙剑虹道:“谈不上有甚交情,我只是为了朋友的事情,想找她帮一个忙。”那黄衣少年道:“好,那也许你不必到别处找她了。这支香点燃之后,不久,她便会来了!”龙剑虹大感意外,连忙说道:“好,我现就将这支香点燃。”
那少年道:“且慢,我还有话交代。”龙剑虹停下脚步,那黄衣少年继续说值:“等下七阴教主来到,你一定要躲藏起来,不可让她瞧见。最好,你点燃这支香之后,便马上走开。我不想你遭受横祸。”龙剑虹道:“七阴教主到来之后,她会怎样?”那黄衣少年道:“也许她会将我救活;若然那样,我醒来之后,定会替你求她帮忙。也许她根本就不睬我,眼睁睁的看我死去;若然那样,她一发现有外人在此,必定会将你杀了。”黄衣少年说至此处,气力似已用尽,只见他面色灰败,脸上透出一层黑气,不久便躺在地上,双眼也阖上了。
龙剑虹看得骇然,心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寨主和玉虎哥所中的剧毒尚待解救,想不到又碰上这桩事情。江湖上善于使毒的高手没有几人,听他所说,一定与七阴教主有关,但若是七阴教主或百毒神君所下的毒,他又怎会等她来救?”细想那黄衣少年的话,觉得疑团很多,可惜已不能够再问他了。
龙剑虹心想,自己反正要找七阴教主,不妨一试,便照那黄衣少年的吩咐,将香点燃,插在庙前,那股香气,十分浓烈,那支香还剩下一小段未曾点完,果然便听得脚步声传来,龙剑虹刚跃上香桌,那脚步声已到门外。龙剑虹无暇思索,急忙闪到神像背后。
只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咦,这里有一个人,哎呀,妈,你怎么啦?”随即听得一个苍凉的声音说道:“妈没事,你放心。你把这人的身子翻转来,让妈看看。晤,这旃檀香味,我已睽违了二十多年了。”最后这一句话似是自言自语,语气甚为伤感。
龙剑虹又惊又喜,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这支檀香果然把七阴教主引来了。”她躲在神像背后,自是瞧不见她们母女,但听她们的话语,也可以想象到七阴教主的神情,她的声音颤抖,竟像是初愈的病人一般。
龙剑虹正在猜疑不定,忽听得七阴教主尖声叫道:“定然是他的儿子,简直长得一模一样!”阴秀兰道:“谁的儿子?妈,你是知道他的来历,为了他才赶来的吗?”七阴教主道:“孩儿,你先服下这颗解药。好,现在伸出中指来。”阴秀兰满肚皮纳罕,只好先压下心内的疑团,听她母亲的吩咐。
七阴教主取出一口银针,将他中指指尖挑破,随即又给他敷上了一撮淡红色的药粉,阴秀兰道:“他中的毒是不是鸡鸣五鼓断魂香?”七阴教主道:“不错。哼,哼,他不过是个大孩子,你居然也下得这样毒手!”阴秀兰不知道她母亲所说的“你”是指谁人,面向母亲,目光充满疑问。
七阴教主却把全副心神放在那少年身上,只见她端详了好一会子,说道:“他中毒至今大约还未到六个时辰,不难解救。”阴秀兰诧道:“妈,我以前听你说过,中了这种鸡鸣五鼓断魂香的奇毒,要满十二个时辰方才发作,一发作便无药可医,怎的他未满六个时辰便发作了?”七阴教主道:“他大约是曾经激战一场,血脉偾张,所以便提前发作了。”忽地又自言自语道:咦,他为什么下这种慢性的毒药,难道他知道我会来救他?”后面这个“他”指的当然是黄衣少年,前面这个“他”指的是谁?阴秀兰却不知道了。但觉今晚之事,甚是古怪,连自己的母亲也好像与平时大大不同。阴秀兰心想:“难道妈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她们两母女二十年来相依为命,无话不谈,阴秀兰想到母亲可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觉心中酸痛。
七阴教主似乎知道女儿的这种心情,她在那黄衣少年的几处穴道上插下了几口银针,又撬开他的牙关,喂他吃了几颗丹丸之后,便向女儿说道:“兰儿,你过来,妈问你一句说话!”阴秀兰见她母亲神情沉重,心中有点害怕,说道:“妈,你要问的什么?”
七阴教主道:“你还在想念那个——姓张的吗?”龙剑虹怦然心跳,过了半晌,但听得阴秀兰幽幽叹了口气,却不说话。七阴教主道:“原来你对他还是痴情眷恋,妈是过来人,你的心事妈明白,傻孩子,妈劝你还是少惹烦恼呢,妈以前所欢喜的人,他也很欢喜我,结果呢?还只是徒惹悲伤;何况那个姓张的另有心上人,你若丢不开他,只怕将来的结果比妈更惨,妈所受过的苦恼,实在不愿意你再受了。”
阴秀兰确是未曾对张玉虎忘情,听她母亲说到“何况那个姓张的另有心上人。”这一句话时,不禁潸然泪下。但她听完了母亲的说话之后,被引起阵阵疑云,自己的痛苦反而暂时被遮盖了。禁不住问道:“妈,你说的是爹爹吗?爹爹早死,怪不得妈妈一提起他就伤心。但人的寿数有长有短,只要夫妻恩爱,便是只做一日的夫妻,也是幸福的事情。”
话未说完,只见母亲泪如雨下。阴秀兰道:“妈,你怎么啦?是女儿说错话了!”七阴教主道:“不,你并没有说错话。”过了半晌,忽地长叹口声,说道:“兰儿,你握紧妈的手,妈有话和你说。唉,这些话本来是不应该对你说的,现在却不能不对你说了。你问妈少年时候喜欢的是谁?妈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个人并不是你的爹爹!”
阴秀兰睁大眼睛,觉得十分奇怪,心想:“妈不是说爹爹是个好人,他们以前非常相爱的吗?”只听得她母亲又道:“小时候我对你说你爹爹是个好人,那是骗你的,因为我不想你知道你还有一个真正的生身之父,我把我欢喜的人说成是你的父亲,其实那个人在你出世之前,早已离开我了。遗憾得很,我多么愿意能够和他结成夫妻啊,如你所说,就是一日的夫妻也是好的!”
阴秀兰又是奇怪,又有点愤怒,大声说道:“妈,你为什么要把另一个人说成是我的父亲?那么我真正的生身之父呢?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七阴教主道:“这两个人都还在世上,嗯,我所喜欢的人,就是这个黄衣少年的父亲!”阴秀兰道:“那么,你是不是对不住我的爹爹?”七阴教主道:“不,是你的爹爹对不住我。嗯,你不相信吗?”阴秀兰多少年来与母亲相依为命,若在以前,要说她不相信母亲,那是绝对不可想象之事,但在此刻,她却的确在心中想道:“我的爹爹还在人世,你却一直在思念他人,还骗我说是爹爹死了,当然是你对不住他,叫我怎能相信你?”
七阴教主含泪说道:“兰儿,我告诉你一个故事,你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你再决定是愿意要我呢,还是愿意要你的爹爹?”正是:
生身之父今何在?往事伤心不忍提。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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