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冬天并不十分寒冷,高大的城墙将凛冽的寒风都挡在外面,城内倒像是一个温吞的花园。华美的宫殿岿然不动,仿佛建立在云的彼端。集市上依旧人来人往,百姓们兴致勃勃地和小贩讨价还价,为了一筐鸡蛋争吵不休,或许对于他们来讲,偌大的邺城就是整个世界。
在邺城居住了两年时间,陆鸿影对这座城池的繁华早已平淡视之。在这两年之中,她无数次地离开和返回这里,纵然见过了许许多多其他的城池,但对于邺城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并不喜欢邺城,因为这里太安逸了,安逸得叫人困倦,安逸得叫人忘却了外面的世界。
陆鸿影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一座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宅邸门口,那宅邸的大门上方写有“御禽司”三个大字的牌匾。陆鸿影敲开御禽司的大门,向里面的人出示了大将军府的腰牌,那人便将陆鸿影引往御禽司的深处。
御禽司里面的路曲曲折折,栽种了大片的花草树木,树木中间还不时传出几声鸟的鸣叫。只是眼下尚未开春,因此看上去倒显得有些光秃秃的。陆鸿影是第一次到御禽司来,她本以为这里会是什么高墙大院或者阴森可怖的地方,没想到这个地方还真像它的名字一样,饲养了不少的禽鸟。看来尽管御禽司已经名存实亡,但是这“皇家鸟笼”的样子还是要摆一摆的。
“里面请。”接待的人将陆鸿影带到一间屋子外,然而还没等进门,便听见屋里传出一阵“叮咣叮咣”的声音。陆鸿影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几名汉子凑在一起对着地上的一人拳打脚踢,另外几人则幸灾乐祸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见了这场面,陆鸿影吃了一惊,连忙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赶快住手!”接待陆鸿影的那人也快步跑了过去,对着打架的几人低声道:“快别打了,大将军派人来了!”听到这句话,几名汉子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
此时,陆鸿影看着那个被群殴的人,突然觉得他的面孔似曾相识,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对方是谁。
“你……”那人的嘴巴张了张,一脸惊愕地看着陆鸿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在广阿县相遇的小姑娘竟然再次出现在眼前。已经过了两年零六个月的时间,他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她看上去长大了不少,但眉宇间的那股英气却丝毫没有变化。
她会记得我吗?张念之心想,但当他看到陆鸿影眼中的迷惘之色后,心底涌上了一股浓浓的失望感,她果然已经不记得我了。
忽然,陆鸿影脸上神色一变,惊奇地看着张念之:“怎么是你?”
“你还记得我!”张念之脱口而出。
“当然!”陆鸿影笑着走了过去,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当年的那个“怪少年”。陆鸿影见张念之的嘴角上有块淤青,又看了看其他人,心里便立刻明白他一定又被人欺负了。张念之低着头,没有说话,看上去既木讷,又显得有些懦弱。陆鸿影叹了口气,把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张念之看着陆鸿影眼中露出的关怀之情,却忽然把头转向一边,低声道:“我没事。”
陆鸿影点了点头,扫视一眼众人,大声道:“他做了什么错事,你们要这样对他!”
那些人有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却没有人答话。他们都知道陆鸿影年纪虽然不大,但近些年却是高澄跟前的红人,因此没有人愿意找她的麻烦。
“这是大将军的命令,拿去交给白鹭官秋大人。”陆鸿影把那铜管交给一人后,对着张念之轻声道,“你来。”
张念之跟着陆鸿影走到屋外,她的头发散发着柔柔的光泽,好像缎子一般。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鸿影问道,然而话音落地许久却听不到张念之的回答。他仿佛神游一般,呆呆地站在当地。
“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张念之这才回过神来,“我离开了广阿县,遇到了大将军,所以……就在这里了。”
这不是废话吗?陆鸿影眉头一皱,她叹了口气,道:“你就这样任人宰割吗?不会替自己争口气?罢了,你自己保重吧,别让什么人都欺负你。”说罢,陆鸿影便向大门口走去。
张念之猛地抬起头来,在陆鸿影一只脚已经踏出大门时才大喊道:“我……”
陆鸿影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张念之却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陆鸿影叹息一声,心道,真是个怪人。而后便消失在张念之的视线里。
这时,张念之才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然而陆鸿影已经听不见了。
两天后,一种诡异的气氛包裹了邺城的大街小巷。邺城中央有一条大街名为“玄武街”,因街道两侧多为朝中官员的府邸,而被百姓们称作“官街”。平日里,这条大街是邺城除了集市之外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上下朝的时候,那车水马龙的场面堪称邺城一景。逢年过节时分,官员们相互走动,宴会和乐舞的声音从各家高墙中飘出,竟也相映成趣。
而今,正月十五过去,东魏刚刚开朝不过十天,本该是官街最热络的时候,可人们却发现街道两侧的各家官邸竟是一片大门紧闭的景象。官员们上下朝时,也是来去匆匆,往日热火朝天的闲谈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双双谨慎和试探的眼睛。
邺城的百姓们久居天子脚下,对于朝堂上的变化自然异常敏感。见到这种超乎寻常的景象,一个个都立刻紧张起来。街头巷尾的人们不再高声谈天,而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小声地交换着自己探听到的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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