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大奶奶还是别忙了”
“二老爷已经好多年不见客,就连大当家也不见”
两名婢女吞吞吐吐地说道。
“为什么?”韵娘怔怔地问。
“这奴婢们也不清楚”她们不敢乱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父子不合?还是公爹身体欠安?韵娘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再怎么说,儿子娶妻是件大事,总要见一见刚进门的媳妇儿。
“无论如何,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你们就带我去蔚房吧。”她还是得照着习俗走,免得让人说闲话。
她们也只好照办。
就这样,韵娘拿着从娘家带来的茶叶,踏出新房大门,外头有些寒意,不过她的心头却是热的,一点都不觉得冷,由于天色还暗,只能约略看出这座飞觞堂是一座传统的双层徽派建筑,中间还有个天井,用来透光通风,来到位在西边的角落,有个小厨房,在婢女的协助之下,开始生火煮茶。
韵娘又在茶汤中加入冰糖、橘皮、姜丝、香桩等十几种配料,细细熬煮,也熬出为人媳妇儿的耐心,很快地,扑鼻的香气弥漫出来,这都多亏了奶娘在出嫁之前
的教导,否则根本别指望大娘会教她。
等到新娘茶煮好,再将渣滓滤掉,最后倒进茶壶中,提出小厨房。
待她跨出门槛,才发现天色已经亮了,站在天井,仰望着高低错落,又有封火墙之称的马头墙,砖墙墙面以白灰粉刷,墙头覆以青瓦,看来明朗而素雅,以及鹊尾式的座头就好像喜鹊的尾巴。
她再看向院子四周,装饰在门罩、窗楣、梁柱、窗扇上的砖、木、石雕,堪称是工艺精湛,上头的花鸟虫鱼,简直是栩栩如生,韵娘一眼就爱上这座高墙深宅,不禁露出欣赏笑意。
从今天起,这儿就是她的家了。
她要在这座宅第内为相公生儿育女,这是每个女人最大的幸福。
回到正房,也就是昨晚的新房,韵娘先把茶壶摆在几案上,就等着和相公一起拜见公爹,一定要让公爹对她这个媳妇儿有好印象。
修心园——
邢阜康来到一扇紧闭的朱色院门外,他已经好多年不曾来过这儿,因为就算敲了门,这座院子的主人也不肯见他,但是今天例外,因为刚进门的媳妇儿第二天都要拜见公婆,总希望“他”愿意以公爹的身份出面,喝下那碗新娘茶,那是自己内心小小的奢望,不过也知是在强求。
他曲起指节,敲了几下,过了片刻,有人来应门了。
“原来是大当家!”开门的是个左脸因为遭到火吻而毁容的中年仆役邢五。
“昨天是大当家娶妻的大喜日子,小的恭喜大当家。”
“他好吗?”邢阜康不知该怎么称呼邢东岳,这位名义上是自己的爹,实际上却该叫二哥的男人。
邢五点了点头。“二老爷很好。”
“我想见他。”他说。
“呃小的进去问问,请大当家稍候。”于是,邢五面有难色地先把院门关上,然后才进去请示主子。
其实邢阜康也猜到对方会如何回答,但还是想试试看,希望能见上一面。
过了半晌,邢五又开门了,虽然脸孔被毁了一半,表情显得僵硬,但还是看得出歉意。“大当家,二老爷他”
邢阜康替他说完。“他不想见我?”
“是。”邢五低着头回道。
“我知道了。”邢阜康背在身后的双手抡得死紧。“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好好照顾二老爷。”
“小的明白。”说完,他又把院门关上。
看着关上的门扉,邢阜康深吸了口气,才有办法稳定情绪,不知有多少次,他多么希望邢东岳才是自己的亲爹,母亲也不会在众人的羞辱中,又狠不下心堕掉腹中的孩子——不过就算真的想,也有人不同意她这么做——一直到生产完第二天半夜,趁婢女不在身边,投镮自尽。
是他的出生,害死了亲娘,也成了这桩翁媳乱|伦的家族丑闻最好的证据。
自己的父亲居然奸|污心爱的妻子,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承受得了,而且还生下孽种,偏偏邢东岳又不能一刀杀了对方,甚至将孩子送走,自然连见都不想见了。
邢阜康眼眶热辣辣的,只能仰首望天,不让里头的液体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