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十岁的时候,在街边遇上了卖身葬母的紫鸢。那时候夏堇并不缺丫鬟,可紫鸢无父无母,无处可去。夏知翰见她聪明伶俐,便把她留在了女儿身边。这些年,两人形影不离,夏堇一直十分信任紫鸢。可重生之后,夏堇不由地想到,当她被扣上谋杀亲夫的罪名投入大牢之后,是紫鸢喂她喝了毒药。虽说这是她的要求,可回忆最后那一刻,紫鸢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当下,紫鸢听到夏堇要把卖身契还她“噗通”一声跪在夏堇脚边,一边哭一边摇头,泣不成声。
夏堇看着泪流满面的她,暗暗告诉自己,或许是她在弥留之际眼花了。前世的紫鸢曾对她说,就算复仇不成,她们在黄泉路上也有彼此相伴。
“我把卖身契还给了你,至少你不用像我这样,身陷江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夏堇轻声叹息。
紫鸢哽咽着回答:“小姐,奴婢的命是您救的,如今老爷死得不明不白,奴婢怎么都要陪在小姐身边。奴婢自小没有父亲,与母亲沿街乞讨。奴婢什么苦都吃过,奴婢可以为小姐做任何事。”
夏堇拉着她起身,用自己的帕子擦干紫鸢脸上的眼泪。“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自今日之后,我们便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紫鸢重重点头,郑重承诺:“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决不让小姐受半点委屈。”
夏堇跟着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开始收拾屋子。
大半个时辰后,屋子刚被炭炉烧暖和了,春桃和秋桐回来了。按照秋桐所言,冯秀雅在夏家哭晕过去两次,不断重复是她害了丈夫,又害了女儿。此刻海棠和钱妈妈正在床边伺候着。
夏堇知道,母亲的身子一向不好。这两个月来,先是父亲的死给了她沉重的打击,紧接着夏家步步紧逼,一定要她嫁给江世霖,几乎把她母亲逼疯。
为了女儿,冯秀雅也想过带着女儿回娘家,可是她的父母已逝,家中亦无兄弟,她总不能投奔已经出嫁的妹妹。面对步步紧逼的夏知瑜、夏知贤,她毫无办法,只能日日以泪洗面。若不是女儿劝着她,她很想追随丈夫而去。
此刻夏堇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她问秋桐:“你有没有告诉海棠,母亲身子孱弱,千万不能让她四处乱走,以免受了风寒。”
秋桐点头答道:“小姐,奴婢和海棠姐姐说了,奴婢的娘也在一旁听着。可是奴婢回来之前,奴婢的娘对奴婢说,夫人十分挂念小姐,就算别人说一千句,一万句,夫人也不会相信小姐过得很好。”
“我马上给母亲写信,明日一早你就把信送回去。”夏堇说到这,转头问秋桐:“是你母亲找人送你回来的?”若没有马车,秋桐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秋桐茫然地朝紫鸢看去,问道:“不是紫鸢姐姐替奴婢找了马车吗?”
“没有啊。”紫鸢摇头“那会儿我交代了你一声,就急着去找崔公子,我以为你会自己走回去。”
难道是他?夏堇想到了给她送日常用品和药膏的江世澈。“先别管这个了。”夏堇说着,朝四下看去,并没有笔墨纸砚。她转头问春桃:“你和吕财说上话了吗?”
春桃点头说道:“回小姐,奴婢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收了小姐给他的银子之后,他不止给奴婢喝了水,还和奴婢说了不少话。”
“他都说了些什么?”夏堇追问。她记得吕财有一个女儿在江世霖的书房当差。
果然,吕财告诉春桃,他好不容易托了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才让女儿到了江世霖身边,可没几天时间,江世霖就出事了,他的一番心血白费了。
吕财能对着一个陌生丫鬟说出这样的事,说明他已经醉得不轻。夏堇想了想问:“门上没有其他人吗?应该不会只留他一个醉鬼才是。”
“是。”春桃点头“原本还有两个守门的人,这个时间根本不是他当差,可是县令冯大人来了,其他人不是去巴结冯大人,就是去讨好冯大人的随从,所以门房才只留了他一个人。奴婢趁他们都走了,才进去找他的。他很喜欢奴婢称呼他吕爷。”
夏堇夸奖了春桃一句,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她手上这袋银子是她唯一的财产。江家有的是银子,但所有人都会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在她从夏知瑜、夏知贤手中取回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前,她不能浪费每一钱银子。
“你知道吕财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吗?”夏堇询问春桃。她一早知道,吕财的女儿被江世霖赐名绯红,长得十分水灵清秀。原本他们一家的目标是江世霖。夏堇不知道她有没有得手,但前世的时候,她看出绯红一心想当姨娘,便助了她一臂之力,让她成功爬上了江光辉的床,与小尤氏争宠。
如今绯红仍在江世霖那边当差,若是能收买她,或许能找到导致江世霖受伤的真正原因。
夏堇转念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这是她踏入江家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密切注意着她,包括她带来的丫鬟。她让春桃去门房等着秋桐已经十分显眼了,若是命她去找绯红,肯定会惹人怀疑。
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不可操之过急。她转而对紫鸢说:“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李大嫂,态度客气些,多说些好听的话,让她以后多多关照。另外,问她讨些笔墨纸砚,书籍画册,就说是我向她买的,价钱由她开。”她把一枚戒指交给了紫鸢。
除了小潘氏,江光辉一家无人喜欢看书,却是涿州城藏书最多的人家,连江光耀都比不上他。夏堇自知不可能立马收买李大嫂,但她必须在江家人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