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没有人知道,其实并非你离不开我,一直都是我离不开你。
而且,我也以为你早就和我一样,习惯了彼此,习惯了这样的依赖不分离,这样的亲密无间,所以,那么些年,才能活的如此畅快,如此欢喜。
但是雪儿,你如何能轻易就戒掉了这种习惯?
这种对我来说一辈子都戒不掉的习惯,缘何在那一年除夕,
你轻而易举地就戒掉了?
我不是恨,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不,是至今都接受不了。
这些年,我们酿的梅子酒,都是用前院果梅结的果子,用汾酒做地底,那个味道,天涯海角碧落人间我都记得,也更加不会忘,你站在我的肩上,十指纤纤摘青梅的模样。
然后呢?
我喝酒,你吃里头的梅子,才不过三两个,你就醉在我的怀里,拉着我的前襟,蹭着我的脖颈,咯咯地笑,真像是个坏心眼儿的猫咪。
雪儿,你可能不会知道,我其实比你醉的更厉害。
这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一种酒,就没有你的笑更让人致命的一种醉。
诺达的王府,从小到大,从从来来,似乎都只有你。
你走之后,天翻地覆,满目疮痍。
然后,从前被称做是家的地方,不仅成了伤心地,还成了憎恶之所。
我私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后来,我不喜欢回家了,尤其是青梅结果,海棠争艳的时候。
满京师都成了我的落脚地。
有一断时间,我特别喜欢人多的地方,不管是贱民居所的集市,还是清晨喧闹的学堂,又或者是金戈铁马的北疆沙场,穿梭在人声鼎沸中,似乎你还在我耳边叽叽喳喳。
这种自欺欺人的踏实感,真的陪了我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到现在,我还没有习惯你的离开,总觉得哪天一张开眼,就还能看到你眉开眼笑的一张脸,你还是在我面前撒娇起腻的小雪儿,我还是把你宠得飞扬跋扈的哥哥。
雪儿,我一直都很努力。
努力去适应你的离去。
努力去尊重你的选择。
也努力在心中祝福着你。
不管是上一次的北上,还是这一次的南行,你其实都是最私密的一层因果。
如今,你嫁做人妇,相夫教子,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微雪郡主到与他人共侍一夫的后宫妃嫔,我其实一直都觉得你是委屈的,但是你却过得很好,听闻你日日变着花地做羹汤,为的就是能让他多吃一口,也听闻,他对你甚是怜爱,不惜空置六宫。
你和全天下所有的寻常妻子一样,时时事事心中只想着夫君。
雪儿,这是你选择、并一直坚持的生活。
多少年了,你的幸福只源于他。
这也是我一直不能释怀的隐痛。
我希望你过得幸福,却又见不得你在别人的臂弯里索取幸福。
所以,还是不见。
雪儿,我不信,这么多年,你一直不知。
南风。
……
雪儿,我不信,这么多年,你一直不知。
……
慕容微雪掩面痛哭。
她如何不知,只是即便知晓又如何?
那个从小把她架在肩膀摘青梅、甜杏的男人,那个冬日不顾严寒给她堆雪人、夏日给她连续几个时辰打扇的男人,那个在春风中耐心教她放纸鸢,在秋闱中连打了二十三只雪貂、只为给她做一件披风的男人。
那个整天雪儿雪儿不离口的男人。
那个只在她面前才舍得笑出声的男人。
……
她如何不知?
却只能当做不知。
多少年了,他是她的依赖,是她的夏日清风,冬日暖阳。
但是那又如何?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又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他是兄,她是妹,他们的一生早已注定。
这样的清醒自知,断了她和他所有的可能和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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