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瑜望向穆陵深藏渴望的脸,这张酷似穆瑞的脸,冷漠之下蕴着炽热,穆陵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炽热。
——“龙凤呈祥,帝皇星转。”宋瑜仰靠着床背,一字一字吐出,不过八个字,像是耗尽了她的气力,是她心底最痛苦的郁结。
“龙凤呈祥,帝皇星转…”穆陵耳边雷声阵阵。
宋瑜低喘不止,努力平复着汹涌的情绪,穆陵顺着她的话,猜测着道:“德妃的长子,大皇兄刚刚被立为储君,萧采女腹中怀的的是大吉的龙凤胎,魏玉又卜出帝皇星转这样的卦辞…德妃惊恐,如果这副卦辞被皇上知道,被满朝文武知道,她的儿子就一定做不成储君,龙凤大吉,大利齐国,皇上再宠爱她,也不能置天意不顾…萧采女在她盛宠之下怀上皇嗣,已经遭了她的妒恨,她绝不会让一个巴蜀采女的孩子越过自己的儿子…”
——“是…”宋瑜强撑着,“德妃跋扈,城府也深,为了权势地位是可以不顾一切的。她见到王爷,以王府设有卦室要挟,贤王府那时本来就前途叵测,如果卦室一事揭穿,不光是贬出皇都那么简单,重则,是要满门问罪的。王爷无奈之下,只有向德妃低头,问她想如何去做。”
穆陵接过话去,“德妃知道,皇上早晚也要找司天监为萧采女焚骨占卜,于是,她想出篡改卦辞的办法。”
“她的心,真的够狠。”宋瑜低语,“御出双生,龙骨男尽这四个字,就是德妃一字一字拟出。她是想用大凶之卦,劝说皇上让双生子胎死腹中,最好…一尸三命。”
——“谁知道…”穆陵面容如雪,“皇上优柔心软,虽然德妃竭力劝说她让萧采女堕去双胞胎,他…还是不敢。他为破凶卦,只敢弑杀一子。皇上的意思,和德妃之前料想的不同,等到萧采女临盆那天,假卦一事就会露陷。到那时…”
“皇上要留下一子,他心意已决,让德妃不要再劝说自己。德妃无奈之下,只有再入贤王府,找王爷商议。毕竟,假卦辞虽然是她拟出,但贤王府也是逃不了关系,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德妃知道,王爷主意多,一定会有法子扭转。”宋瑜低低冷笑,“皇上把弑子交由王爷去办,他在那时,就已经有了计划,一个偷龙转凤无懈可击的大计。”
——“龙凤呈祥,帝皇星转。”穆陵低念卦辞,“他从这副卦辞中领悟到,帝皇星转,这一个转字,未曾说定转向何处,这是上天赐予他的际遇,是上天对他失去皇位的补偿。是不是?”
“是。”宋瑜感觉不到自己流下清泪,她太憎恶这个自私冷血的男人,但说起这些往事,每每提到穆瑞,她的心还是如同刀剐一般,“王爷告诉德妃,一切都不用担心,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萧采女怀的是龙凤吉胎,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秘密。”
——“王爷告诉德妃,他会派最可靠的人给萧采女接生,捂死女婴带出皇宫掩埋,只留男孩。这样,就会神不知鬼不觉掩盖真相,让萧采女背负凶卦一生,她生下的这个儿子也会给皇上留下阴影,一辈子都不会得到重用。德妃听着这计策很满意,既然皇上执意要留下一子,留一个终生不会得宠的儿子,和死胎也没有区别,更不会威胁到她的儿子。”
“但其实…”穆陵深吸了口气,“他并不是这样做的。他一个孩子都没有给萧采女留下…”
——“一个都没有留下。”宋瑜想起宫里那个和自己一样可怜的女人,苍老的眼睛动了动,“他,下令捂死的是儿子,换走的是女儿,拿自己的亲生骨肉,换走萧采女的女儿…”
“刺墨说…”穆陵有些茫然,“他说服行事的太医和产婆帮自己救下长子,太医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剩下的那个,是女孩。”
宋瑜轻声道,“陵儿,刺墨交代,只是助自己救下长子,太医和产婆也是照着他的吩咐做的,刺墨没有多问,将死之人自然也不会多说。最重要的是,人人都以为,两个孩子都能活下去。能活着,就是好事。”
穆陵轻轻颔首,又问道:“魏玉,父王又是怎么和魏玉说的?人人都说魏玉忠厚耿直,要一个实诚人拟出假卦…魏玉怎么会去做?”
“魏玉,老实得近乎是个迂人,那时他奉王爷为大圣人,所有的决定都是对的。”宋瑜想起魏玉的旧时平凡的容貌,“王爷告诉魏玉,篡改卦辞是无奈之举,德妃势大,如果不照着她的话做,不但贤王府会遭祸,萧采女也活不成。皇上既然让自己弑一子,就是保全两个孩子的最好机会,自己一定会保全萧采女的两个孩子,这是自己答应魏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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